说曹操，曹操就到。吴大壮刚从村委会回来，踏进门槛，撞见他娘正在帮忙拾掇桌子，放碗筷。吴大壮一脸诧异，往天他再怎么喊他娘过来吃饭，她也不愿意来，这回不请自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保温杯和公文包，数落吴柱只顾看电视，不知道帮奶奶一把。

吴大壮夺下他娘手中的椅子，让她坐在桌子的上位，给她倒上茶水。“娘，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好不容易来一趟，您就别忙活了！您尝尝这茶，上好的西湖龙井，一个老友特地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送给我的。味道清香甘甜，沁人心脾。”

阿婆摆摆手，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有什么好茶不好茶的，有白开水喝我都很开心了。今儿来告诉你们重大喜讯，刚跟肖红和吴柱讲了。待会你这个当爹的也来把关把关。”

梅子青时节，乍暖还寒，雨水特别多。空气里流淌着潮湿的气息，却也能叫人精神气爽。桌子上摆放六道菜，取六六大顺之意：青椒炒肉、红烧鲫鱼、烧排骨、卤鸭、豆角茄子和西红柿蛋汤。

吴柱只觉得肚子饥肠辘辘，他用手抓起一根排骨，塞到嘴里，鼓鼓囊囊，腮帮不停蠕动。正当他要抓起第二根的时候，肖红拿着筷子敲了下他的手臂：“去去去，洗手去，这大人怎么还跟一个孩子似的。”众人皆笑，吴柱便怏怏地去水缸舀水洗手。

肖红拿起酒杯开了个头：“今儿是柱子的生日，首先祝愿柱子生日快乐，身体倍棒，开开心心。”说完，她一口饮了这杯白酒。接着，她又倒了一杯。

“咱柱子的亲事有着落了，我心上的一块石头落地。这杯祝愿我们家有个美好的未来。”肖红又一干而尽，脸上微微泛红。

吴大壮心里一喜，这真是件喜事呢！他虽是一村的领导，却也盼着能享受儿孙的天伦之乐呢。他打断了肖红的话。“谁家的姑娘？”

“柳如花，田英的侄女。”吴柱奶奶抢着答道。“这孩子，我喜欢得很呢，能干又贴心，将来啊你的位置说不定也能留给她呢。”

“娘，说什么呢？现在又不是古代的帝王世袭，你这话说出去让人笑话。”吴大壮轻轻抿了抿酒，咂了下嘴，这酒有点烈呢，她肖红居然连饮两杯。

“女孩子家，本本分分过好自己的日子，相夫教子挺好。”肖红从骨子里厌恶那些当官的女性，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高傲自负。这些女人其实让她嫉妒，因为会唤起她内心深处的自卑，她觉得自己卑微。

吴柱自顾自的吃饭，一言不发，好像事不关己。只要能让柳如花成为他床上的女人，大人们怎么着都行。他扒着碗里的米饭，因为太快，很多饭粒掉在了桌上。

“尽扯些歪的，回归正题，你们觉得什么时候定亲比较妥当？”肖红有些微醉，眼神开始迷离，说话声音提高了几十分贝。

“越快越好。”吴柱奶奶倒是一副等不及的样子。她巴不得明天就能把孙媳妇迎进门呢！

“我也觉得这样，省得夜长梦多。这样难得的姑娘，大家虎视眈眈呢，到手的鸭子可别让她飞了。”肖红晃动手中的杯子，差点撒在桌子上。

吴大壮拿掉她手中的酒杯，埋怨她不胜酒力，还拼命往嘴里倒，吩咐吴柱扶着她娘坐到沙发那边去休息。

“我来的时候查了下周六是黄道吉日，宜定亲，宜嫁娶。要不定亲和送日子就定在下周六？”吴柱奶奶建议他们。在出门之前，她早已经把日子想好了，跟他们商量商量就能敲定。

吴大壮点点头同意，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现在酒劲上来了，他感到眼睛沉重，睁不开。他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感觉舒服了些，晃到屋里拿出很久没拉过的二胡，开始唱起老歌来。粗犷高昂的嗓音几里外都能听到。

柳如花要嫁给吴柱的消息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年轻小伙子捶胸顿足，恨自己命不好，让吴柱那弱小子抢了去。大伙见到吴柱的时候，一窝蜂的涌上来，让他请客。村头的小卖部那天格外热闹，外面下着小雨，里面却热火朝天。

肖红给了吴柱一千元，本来让他去买几瓶上好的酒和礼品，定亲的时候给亲家拎过去。这不请客用去了两百多，兜里只剩下七八百来块钱。

吴柱并没有急着买他娘吩咐他买的东西，他站着那里看那些哥们玩炸金花，他们一会儿哄堂大笑、一会儿叫爹骂娘、一会儿不忘说着不痛不痒的荤段子。吴柱平常只看不玩，他感觉经不起别人的咋咋呼呼。

大伙拼命夸他有福气，把美人儿抱回家，他的心里涌起一阵阵优越感。其中一输惨了的哥们喊着他过去帮忙换换手气，开始站着没动，担心运气不好，把买烟酒礼品的钱给输光，况且他对炸金花不是很在行。

那哥们起身让座，硬是拉着他到位子上，按住他的肩膀，让他玩几盘。吴柱僵持不下，扭扭捏捏地坐着了。刚开始他赢了几把，洋洋自得，众人纷纷夸他真人不露相，卧虎藏龙呢！吴柱渐渐放松了下来，接下来几盘手气越来越差，兜里的一百元大钞已经跳出了四张。吴柱头上渗出细微的汗珠，他的神情严肃起来。

现在停手，吴柱不甘心，他觉得自己后面应该会翻盘，运气不会一直这么糟糕。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了，最后，他把裤兜里的钱输得一文不剩，还倒欠人家几十元。

走在回家的路上吴柱头皮发麻，想着回去怎么跟他娘交代，准得挨他娘的骂。他后悔不该手贱，得意忘形，美人还没倒手，自己先掉进了坑里。

肖红见吴柱两手空空，询问他买的礼品在哪。吴柱支支吾吾，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直视他娘的眼睛。肖红着急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当得知礼品钱被输掉后，她气得咬牙咧齿，大骂吴柱长本事了。等气消过后，她庆幸买其他黄金手饰之类的钱没有交到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