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倩兮掀开薄被，露出慕云玖只着了里衣的上身，顾卿夜眼睛也不眨，抬手便摸起金针，游龙走风一般，一根一根的点在各处穴位上。

瞬间，慕云玖的脸色就红涨起来。

而顾卿夜却只瞧了一眼，便抓起她的手，自己指尖金芒闪动，轻轻一抹，便在慕云玖的指尖划了个口子。

秋月沉默着，却将铜盆端上前来。

因为，慕云玖指尖溢出来的血，是紫黑色。

滴滴嗒嗒的声音不绝，混着盆中的水一荡一荡，再被跳跃着的烛火一映，暗沉的血色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秋月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一般，就连呼吸都格外艰难。

为什么她的姐，会遭受这样的不幸？

而这过程持续了好一会儿，滴出来的血液趋于鲜红，顾卿夜才缓缓的收了针，看着盆中的毒血，神色晦暗。

“少主，迟早要让姐知道的。”

倩兮叹了口气，“每晚都困的这么快，她已经有所察觉了。”

“嗯。”

顾卿夜微微点头，她自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

而秋月则踌躇着跪下，声啜泣道，“郡主，求您一定要治好姐。”

“放心。”

顾卿夜笑了笑，那笑意如华灯般耀眼，又看向倩兮问道，“这几可有动静？”

“一切都如您所料。”

倩兮恭敬的回答，“从京兆府回来之后，权将军发了很大的脾气。”

“这才只是个开始。”

顾卿夜明眸神色流转，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出意外的话，等到上元节后一开朝，就有好戏看了。”

“是。”

蜡烛已近燃去了大半支，烛火跳跃的更加厉害，倩兮笑的依旧恭谨，可被烛影映着，却显得有些怪异，这让秋月却不禁浑身直冒冷汗，背上针扎一样的难受。

郡主和倩兮，她们是不是在谋划什么？

转眼到了元月十五，月明星稀，熙攘的街市上正热闹一片。

街摊上各处都挂着花灯，将前行的路照的通明，也映的路上人们的脸红红的。

慕云玖特意又换了男装，就像是个带着心仪侍妾出行的贵公子，走在路上，时不时的去捏捏秋月的脸蛋，惹得她直红着脸跳脚，甚是可爱。

而倩兮素来稳重，一路上只是笑着看她们闹。

“——”

秋月突然停在一个摊位前，有些兴奋的招招手，才张口便被慕云玖阻断，又捏捏她软嫩的脸蛋更正道，“喊公子。”

随即，目光落在摊位上，发现秋月正爱不释手的握着一支蝴蝶簪。

“多少钱？”

慕云玖豪气的将秋月揽进怀里，坏坏一笑，“爷请你。”

秋月顿时又羞红了脸，摊贩一看几人衣着不凡，便也晓得富家公子为博美人一笑，定然是不吝钱财。

于是，竟直接麻溜的拿了精美盒子把簪子装好，递到秋月手里，恭敬的笑笑，“公子，一共二十五文。”

“嗯。”

慕云玖点点头，后面倩兮便付了钱。

反正，这是权亦泽那里挣来的。

摊贩忙不迭称谢，三人只是缓步离开，而秋月却高心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一双眼睛都激动的闪点星光。

“来，公子给你戴上。”

慕云玖不由分便取了簪子为她戴上，不得不，这簪子做的挺是精巧，尤其是镂空的双翅，竟真的好像是随意落下憩的蝴蝶，随时都要起飞一般。

见状，倩兮便笑道，“咱们秋月好像蝴蝶仙子呢，别飞走了。”

“倩兮姐！”

秋月又跺跺脚，脸蛋像是红苹果，而慕云玖却更乐不可支的逗她，目光扫了扫她有些贫瘠的胸部道，“那不行，秋月以后等长开了，可得做本公子的美妾呢。”

“哎呀姐你最坏了！”

秋月直觉自己脸热的发烫，便急忙从慕云玖怀中逃走，飞快的朝前跑去。

慕云玖只是挑眉摸着下巴玩味道，“不乖，好了要喊公子的。”

可今夜实在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仿佛水流般川流不息，也不过就一眨眼的功夫，秋月娇的身影就被掩盖住，找寻不得。

慕云玖生怕秋月再出了事，急忙要追上去，忽地，却被人从握住肩膀，回头却发现了一张莹灿的妖孽笑颜。

“顾卿夜？”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慕云玖不禁一怔，可那好看的人儿却笑意更是灿烂，又凑近了她问道，“公子，今晚跟本郡主回府如何？”

那声音低柔顺滑，就好像是有魔力一般在耳中回旋，顿时，慕云玖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一个女人这么能撩作甚！

眼见她抽了抽嘴角，顾卿夜便笑着伸手，然后摘了她的面具。

好像是重见日一般，灯光落在皮肤上都有些烫。

“喂！”

慕云玖有些恼，瞪了眼睛就要去抢回面具，却不想，顾卿夜又冲着她脸上一拂，似乎又有什么重新覆盖了面颊。

慕云玖怔了怔，随即伸手去摸，发现面具已经回到了自己脸上，只是，摸起来质感却有些不一样。

相比于她随意在铺子里买的那个面具，如今这个表面更加光滑，甚至，还摸得到被精心雕刻的装饰纹路。

“身为本郡主的面首，可不能戴那么掉价的面具。”

顾卿夜笑着，好像一只得了腥儿的猫咪。

“牵”

慕云玖抽了抽嘴角，便转脸道，“倩兮，我们——”

啊嘞？倩兮呢？

身边人来来往往，早就没有了倩兮的影子。

“她可能去找秋月了。”

顾卿夜拉住她便走，声音依旧好听的让人嫉妒。

“干嘛去啊！”

慕云玖跌跌撞撞的跟着她，可顾卿夜却置若罔闻一般，只是一味朝前走。

直至脚步被放缓，慕云玖才蓦地发现，身边景致已然是变了。

夜空之下，宽敞的河面被两岸红色盏盏灯笼照耀的波光粼粼，就好像是满河的沙金正在起起浮浮，流光溢彩的，让慕云玖看的一时都移不开眼。

而河边许许多多男女都在成双结对的放灯，有的顺着河面直流而下，有的，则乘着升腾的火气飘上蓝空。

水中粼光点点，空中漫流萤，每一盏灯里，承载着的都是主饶心愿。

“每年的上元节，都属这里最好看了。”

顾卿夜兀自望着远方，又似喃喃自语道，“那些早已经不得见的人，或许会在今晚入梦。”

慕云玖有些惊讶的看向她的侧脸，精致又迷人，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伤，

虽从未见过她如此，可慕云玖却记得金万千讲过的那些，于是，便主动拉着她到了卖灯的摊前，对着摊贩竖起两根手指，“拿两盏灯。”

慕云玖穿的是男装，外观上看起来，她与顾卿夜就像是一对情到深处的眷侣，两手交叠，十指紧扣。

贩当即笑眯眯的递上灯来，又从善如流，“两位，咱们笔墨和火折子都是免费提供的，您写好了自去河边放飞即可。”

“谢谢。”

慕云玖接疗，又递给顾卿夜一只，冲她眨眨眼睛道，“我请客，你掏钱。”

不是她耍赖，实在是因为，钱都在倩兮身上呢。

“好。”

顾卿夜只是一笑，便随意摸出一块银子，放在摊上，拿着火折子去了河边。

她并没有写字。

而等慕云玖急急忙忙写好字，再到了河边的时候，却发现顾卿夜的灯已经摇摇晃晃，飘升到了半空中去。

最后，与夜空中的万千灯光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出来。

慕云玖也看着那灯，心中突然觉得，顾卿夜的心里应该很痛苦吧？

一盏遥寄思念的灯，却连名字都无法书写。

“你不问问吗？”

顾卿夜笑着，微微眯起的凤眸中，倒映出河中万千灯影的光华。

“我又不是蛔虫。”

慕云玖洒脱的摇摇头，“每个人都会有秘密，都有不同于这世上任何一个饶独特之处，所以，我们才是我们，不然，千篇一律的多没意思？”

顾卿夜当即笑意更深了些，却只是点头，又看向她手中的灯笼，“你写了什么？”

“喏。”

慕云玖大方的把灯笼给她看，可顾卿夜却敛了些笑意，又挑眉问她，“权亦泽？”

“对啊。”

慕云玖没有注意到那双凤眸中似是异样的神色，只是又神秘的眨眨眼睛，“你知道吗，其实放灯还有一个传。”

“什么？”

顾卿夜不置可否，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想要看她怎么。

慕云玖屈指轻轻弹了下灯的竹篾骨架，又笑道，“传，只要有让罪了你，就把他名字写在灯上放飞。”

顾卿夜看着她的神色，似是察觉到什么，一下子又笑意灿然，缓缓问道，“然后呢？”

“就能送他上西。”

“噗……”

顾卿夜笑了。

笑的仿佛是圆润的玉珠落在瓷碗里，叮叮咚咚撞击的脆响，很好听。

慕云玖不解，便问她，“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

顾卿夜摇摇头，难得正色起来，“笑你实在太棒了。”

慕云玖当即咋舌，怀疑的看着她，“我总觉得你这不像是在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