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叔道：“没呢，还在画画。”

霍北擎抬脚往楼上走，“我去看看他。”

家门里熟门熟路，文叔还是领路走在了前头，说：“温小姐来的突然，阳阳饭都没吃就上来了。”

温娆到底也是在霍家养这么多年，又是专程来看老太太的，霍老太太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没可文叔只心疼霍阳。

霍北擎皱眉，“没吃饭？”

文叔连忙道：“阳阳长这么大，很少闹这么大脾气。您顺着他点儿……”

他说这话实在不是没依据的，霍阳乖巧懂事，很少闹脾气。

霍北擎又不惯着他，从前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是直接把人提出来，把饭吃了再讲道理。

霍北擎含糊的应了一声，加快脚步上楼。

到了霍阳房间，小朋友果然在画画，但是明显不高兴的样子。

霍北擎拉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看了一眼他的画，黑色底，画上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女巫，虽然很抽象，但是霍北擎还是从女巫身上的裙子颜色，判断出这应该是温娆。

这是霍阳真实的内心世界，只是从前从来不说而已。

他还小，可能分不清善恶，但也知道把温娆画成这样不礼貌，放下画笔低头站着，静静等着霍北擎批评他。

但等了好一会，霍北擎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画看，表情不辨喜怒，半晌才开口道：“画的挺好的，尤其是这衣服，你还看见她裙摆有线头了？”

霍阳惊讶的抬头看他，好一会才问：“爹地，你不批评我吗？”

霍北擎扬眉，“我以前对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吗？”

这句话问出来，显然是想得到个否定的答案，但是霍阳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撒谎，很轻的点了点头。

何止是不分青红皂白，简直是苛刻。

要不是亲爹，他早就离家出走了。

但也就是因为亲爹，他还有点怕打击到霍北擎，又解释了一句，“也不是那么的不分青红皂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霍北擎心里一酸。

霍阳长这么大，他很少亲自带，只怕看见这张脸就会想起顾初语，偶尔见一次面，也是过问功课和最近表现，从没关心过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所以，才让温娆有机会借着“为他好”的名义，明里暗里的罚他。

霍阳现在对温娆的心理阴影，四舍五入，其实都是他造成的。

他只是简单的画出来，都要感谢顾初语的优良基因和老太太给的教养。

“以前是我做错了。”霍北擎亲生说，“我给你道歉。”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霍阳黑黢黢的大眼睛里一瞬间就蓄满眼泪，但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霍北擎会跟他道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他的眼睛真的太像顾初语了，瞪大的时候就更像了。

从前霍北擎看见这双眼睛就要喘不过气来，现在却一点抵抗力也没有，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哭吧，你还小，用不上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句话。”

霍阳忍了忍，到底也没忍住，扑进霍北擎怀里放声痛哭。

这一天时间里，妻儿都在怀里哭过一回，霍北擎却觉得无端满足，这种被全心依赖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霍阳一哭起来收不住，好不容易停住了，还在不停的冒眼泪，一抽一抽的，霍北擎很有耐性的给他擦眼泪。

霍阳有点不太适应这样温柔的霍北擎，伸手想结果他手里的纸自己来，嘴里磕磕绊绊的道歉，“对不……起……爹地……呜呜……我停不下来……”

霍北擎又好笑又心疼，“你再哭眼睛就肿了，明天你妈咪看见，又要操心。”

提及顾初语，霍阳慢慢就止住眼泪。

父子俩对坐在地上，面前摆着温娆的“画像”，霍北擎温声说：“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不好的一面，不用害怕。她伤害过你，你讨厌她很正常，能说出来或者画出来是好事。”

就怕在心里憋着，什么也不肯说，才容易酿成大事。

“她是你心里的女巫，战胜她的方式，不是为了为难自己，而是让自己更好，让她看见即使没有按照她的方式走，你也是最好的。”霍北擎说着，又补了一句，“当然了，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最好还是当时报仇，陈年旧账很难算。”

霍阳抿着小嘴唇，半天才问了一句，“可以这样吗？”

霍北擎没把霍阳当孩子，微微弓腰和霍阳平视，郑重其事道：“你爹地我现在有的一切，足够并且也只是为了你跟妈咪还有太奶奶，不会被人欺负。当然，希望这也是你的目标。”

霍阳稚嫩的脸上浮起坚定，“我要保护妈咪和太奶奶！”

霍北擎冲他伸出拳头，“我们一起。”

霍阳用力的攥了攥小拳头，有点不知所措。

霍北擎拉着他的拳头碰在自己的拳头上，“这是男子汉的承诺方式。”示范过后，他又对霍阳说：“你来一次试试？”

霍阳犹豫了一下，小拳头就和霍北擎的大拳头碰在一起，“嗯！”

完成了属于“男子汉”的承诺意识，霍阳眼睛亮亮的，肉眼可见的开心，话也跟着多了起来，“爹地，你变了。”

霍北擎挑眉，“是吗？”

霍阳说：“妈咪真的是太好了，她一回来，你就变得好温柔。妈咪说我是你的儿子。我就觉得我特别厉害，我妈咪真棒！我妈咪真神奇，我妈咪是不是有魔法……”

霍北擎还以为孩子高低会捧他两句，结果现场成了顾初语的表彰大会，他唯一可取的点就是是他爹地。

不过夸顾初语四舍五入也等于夸他了，霍北擎也跟着高兴，“我也觉得你妈咪太好了，她上辈子应该是个仙女。”

“不对，仙女是没有上辈子的，她一直就是个仙女。”

两人坐在一起，不带重复的夸了顾初语足足二十分钟，最后以霍阳实在词汇量匮乏告终，霍北擎做总结陈词，“你也变了。”

以前的霍阳乖巧懂事，但是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总少一股子灵动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