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将那瓶子放进一个朴拙的木盒子里，长遥松了口气似得往身后一靠，补完了下半句。“林若寒，也不配与燕宁死同穴。”所以她让人将燕宁的尸身给偷了出来，那林若寒，想来就算死，也不会安生吧。

恭谨的上前给自家小姐松了发髻，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晴川却只在第一时间惊讶了会儿，接下来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她心里也这么觉得。

“小姐，大小姐递来帖子，请您过府一叙。您要去吗？”

想了想，长遥还是不怎么想与那对夫妇打交道，于是摇了摇头，“不去了，你就说我偶感风寒，不宜出门，推了吧。”

“是。”

轻轻按压长遥的额角以及头皮，晴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似乎根本意识不到拒绝一个亲王妃的邀请有什么不对似得。

***

一大早，盛京城渐渐回暖，只是这城外的天气还是冷的厉害，呼出一口气顿时就化为了白雾。一队长长的车马从城内缓缓走出来，绵延几十辆马车，前前后后还有护卫丫环小厮粮队等各种各样的人，声势壮的很。

在城外长亭处，车队停了下来，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候了。从最前面的马车里跳下来，陆长安有些头疼的看一眼里面端坐着的端王夫妇，打心眼儿里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不是因为怕担上媚上的名头，纯粹是因为，与他们打交道，太累了。尤其其中的一个还是自己的双生妹妹，着实让人头疼。

只是，这种情况下，众目睽睽的，他又怎么能不出去呢？更何况也不能让长遥代替自己出去寒暄啊！于是，作为现在陆家对外的主子，陆长安只有委屈自己，迅速走了过去。

“见过王爷，王妃。”

端王俊美依旧，因为在这场清洗之中没有被波及，所以在一众被皇帝收拾的灰头土脸的皇族当中，大皇子也算是格外光鲜了。不过正因为这个，他才更不愿意让别人有攻讦他的机会，根本就没让陆长安把礼行完，直接就扶住了自家大舅子的胳膊，亲亲热热的的让他坐下。

“咱们可是一家人，这么多礼做什么！可不许再这样了！”

面对一脸豪爽的亲王殿下，陆长安也推辞了一番，才缓缓落座，继续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倒是旁边的陆长宁，往车队里看了好几眼，对那些沉甸甸的马车私底下感慨了一番，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陆长遥身上。

“大哥，长遥怎么没来？”

闻言，陆长安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长遥是不想与陆长宁说话，之前才假托风寒，这时候若是大大咧咧的出行，那岂不是直接暴露了吗？于是心甘情愿的给长遥圆话。

“她啊，前几日得了风寒，到现在还没好利索，我就让她歇着了……怎么？娘娘想见她？若是想，我这就叫她出来。”

“……”

陆长安都这么说了，陆长宁又怎么会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然的话，岂不是留下不体恤家人的坏名声？就算再怎么想在长遥身上讨回点儿利息，陆长宁也只能咽下去了。

这边，端王与陆长安没意思的废话到此终于该结束了。看一眼长长的车队，以及那些仆从们从一开始到现在几乎都没有动过的身影，端王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诚意恳切的举杯饮下满满一杯酒。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兄长，此去珍重。去了祖地之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来信，我一定鼎力相助！”

陆长安连忙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将最后一杯酒水一饮而尽，脸上难得带了一点儿洒脱之气，看上去倒是有些真正这个年纪该有的气度了。

两人最后彼此施了一礼，陆长宁也不例外，她虽然与陆长安也不太亲近，但这毕竟是自己在这世上寥寥无几的亲人了，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的。

只是在陆长安转身欲走之际，大皇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眯眯的道，“兄长，这几日城里不太安分，不过请兄长放心，我会派人看着陆府，不会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进去。”

陆长安倒是不知道近日来京城里又发生了什么，他们离京回乡，京中的府邸自然不会没人照看，父亲身边的二管事精明能干，临走之时，他就已经给对方交待过了，完全不必担心。不过，此时他还是一副感动的样子，再次郑重施了一礼，才回到自己的车上，须臾之后，车队再次缓缓启动。

车辙印记逐渐蔓延而去，沉默之中，一场细细的春雨终于缓缓降落，衬的他们这一行人愈发的孤寂凄凉了。

亲眼看着陆家车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陆长宁有些不解的看一眼自己夫君，奇怪开口，“王爷，您可是知道了什么事？”

不太安分什么的，这几日的都城因为陛下的整治，所有人都安静乖巧的不像话，那些游侠少年，也都缩着脖子待在家里，菜市口的鲜血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干透，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家夫君究竟想到了什么才会特意提醒陆长安一句，于是干脆就问了出来。

端王对陆长宁没有太深得感情，毕竟这女人当初连他的骨肉都弄死了好几个，他不寻仇真是看在她有个好爹的份上。可现如今，陆铭珏死了，偌大一个陆府，说没就没了。而且，他看这下一代也玄乎，所以，对陆长宁，也就不如之前那般有耐心了。今日之所以来送别，也只是因为不想落人话柄才来的这躺。

“这些事情，你不必知道的那么清楚，与你无关。王妃，还是先随我回去吧。”

被这毫不留情的话弄得一愣，陆长宁当时就想直接怼回去，可是却被身边的老嬷嬷给拽了一下衣袖，顿时想起来什么，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陆长宁深吸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王爷说的是，咱们这就回去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前她有个得力的父亲，深得陛下宠爱，端王自然要好好待她，现在陆铭珏已死，她从今往后自然也得收敛着点儿。她与端王夫妻之间，大概一辈子都会是这样。这么一来，想想跟随陆长安回老家守灵的长遥，陆长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