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合一契彼岸花
作者:弟子慢 | 分类:幻言 | 字数:70.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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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离去
云海涌动,彩霞明漫,各路神仙骑兽飞行,仙路拥堵,原来又到了天界一年一度的封神大会。
自上次沐羲从云梳宫离开后,他便卸任了天帝一职,当起了他的老本行――风神。
据闻,天尊为此大发雷霆,但还是拗不过小徒弟的辞职。
最后只好自己亲自接任了九重天的天帝一职。
昀儿曾私下里询问我几回,是不是我逼迫沐羲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解释也不想解释。
这些权利交替,于天界是大事一件,于我无关紧要。
我不在乎天界看我的态度,也不在乎天尊帝尊是否会对我失望。
毕竟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计较的了。
冷风阵阵,金黄的树叶从枝上飘落,带着淡淡的雾气越飘越远。
我麻木地坐在长亭里,细数着门前的院子里的那一排枫树,不知不觉中又多了颗。
自搬入静源殿的第一年开始,莜莜便开始为我种树,每年只增加一颗,从不例外。
算下来,这是我和风神共居以来的第七年。
这七年里,每天风神一句话也没说,我也一句话没说。
每日清晨,我简单梳洗后便来长亭漫步,几乎一呆就是一整天。
想到下面的天障,想到下面的若水,我的心不由得变得安静。
偶尔有时候,我会带上几本佛经,通过念界一遍又一遍朗诵,希望若水听到这些,心里不再孤单。
早年间听闻凡间有位铸剑大师,每天对着铁剑说话,甚至卧剑而塌,久而久之铁剑对他产生了感情。
每次铸剑师出门时,铁剑总是第一个奔到他面前,深怕将它遗忘。
偶尔铸剑师遇到危险,铁剑总是能自动出鞘守护主人,不让主人受一丝损伤。
尽管我掌管着万物之灵,但是我从不赋予任何利器得以灵源。
铁剑的生命体特征,要么是三界散落的灵源碎片,要么就是念力自造。
常理来说,铸剑师的体质偏金,绝大数的灵源不可能会选择亲近于他。
因为稍不注意,她们的灵源碎片会自燃。
如此自毁自灭的危险做法,再勇敢的灵源碎片估计也是望能止步。
所以我猜测,多半是当年铸剑师的仁爱念力,造就了铁剑的灵源,赋予它剑魂。
我不敢奢望下面天障里的灵石皆能如铁剑般开窍,只要我的若水能不再孤寂,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日子就这样过啊过,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寒冬。
每到冬天,风神的工作开始变得忙碌,而我与他也始终是聚少离多。
风神总是出门很早,回来却很晚,我也从不向他的身边人打听他的去向。
毕竟我和他目前这相处模式,不过是同床异梦的结盟。
而他对于我而言,也仅是熟悉的陌生人。
开始那几年,莜莜总是会旁敲侧击地向我说起风神的迷恋者如何疯狂。
但这些,似乎都激不起我心里的一丝波澜。
渐渐地,莜莜再也没有讲解此事的兴致。
我理解这些成年人的追求,也知道风神温文如玉的外表下,藏了不少痴女的暗送秋波。
但这些与我又有何干系?
沐羲若是爱上了她人,我会等他主动提出解诺,这样我也不必与他强绑在一起。
寒风凛冽,窗外的树影传来一阵簌簌声,我知道是他回来了。
每当风神深夜归来的时候,他总是会先去书房待上一阵,而我总是习惯盖着被子装睡。
风神从不允许我私闯他的书房,而我自然也没兴趣了解那书房的秘密。
即便偶尔游院子晃到书房那,我也是避开着离去。
酬信曾问我过很多次,既然互相折磨,为何还一定要在一起?
我默不作声,只是摇了摇头。
若不是当初雪域里的那个承诺,我想,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与沐羲共居一室。
一天,我正在长亭里看书,莜莜心事重重地跑来找我,说是让我去见风神最后一面。
这一刻,我真的慌了。
那个曾经那般强大的人,我真的不敢相信,早上还是精神饱满,此刻即将离我远去。
“殿下,您会去吗?”
莜莜见我半天没有回复,再次开口问道。
去吗?
我心里翻腾倒海一片,想到伤害若水的真凶即将归陨,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举杯庆祝?
可是……可是为何我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还带有淡淡的失落。
纠结一阵,我抬头望着莜莜回复道:“去吧,我也想听听他最后想跟我说些什么。”
仙雾缭绕,我紧紧地跟在莜莜后面驾云,脑袋里反反复复放映着我与沐羲相处的种种。
“他真的会死吗?”我追上莜莜,满脸复杂地问道。
莜莜沉思一阵,侧头回道:“殿下,一切等您见到了风神再说。”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零七零八地已乱成一片。
沐羲,我们好好的互不干涩不好吗?为何你要改变现状,亲手打破这个平衡?
第六十章 离去
还有一年我就要搬出静源殿,你为何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出事,为何要让我陷入两难的困境。
来到往尘阁,清月远远地在城门外等候。
见我和莜莜赶到,如重释怀般迎了过来,道:“嫂子,你终于来了,表哥在里面等了你很久。”
“他怎么样了?”我闯入清月的灵源问道。
清月眉头紧皱地摇了摇头,道:“你先进去看看他吧,这应该是你们的最后一面。”
听到这话,我急不可耐地奔了进去。
很难想象,这天底下还会有谁会把他伤得这般严重。
绕过几条走廊,清月带着我走进一个暖阁。
里面天尊帝尊静静地坐在床的两侧,屋子里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
酬信见我从门外进来,起身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洛儿,别太难过,二师兄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我满脸疑惑地看了看酬信,搞不懂他为何也会如此说话。
自认识他以来,还从未见过他也有失手的时候。
犹记得当年我被九德之气伤害时,几乎油灯枯竭,他还是有办法将我救活,这次怎么会素手无策?
我好奇地凑近床铺,刚一坐下,沐羲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
“你……你没事吧?”
我惊吓着语无伦次地说道。
他虚弱地靠在床背上,面色苍白,身下盖了床金色的蚕丝被。
沐羲浅浅地笑了笑,道:“洛儿,到现在你还是不肯对我开一次口吗?”
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大眼瞪小眼地都望着我,仿佛是在规劝,又仿佛是威胁。
可惜,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他的表妹清月,无人知道我数年来不曾开口的缘由。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住,我沉默地望着床褥,满脸愁思。
也许是为了帮我化解尴尬,沐羲气喘吁吁地笑了笑。
“无妨,洛儿,只要我能听到你说什么就行,开不开口都一样。”
我终于缓下心来,望着沐羲问道:“你是如何受伤的,为何会这般严重?”
沐羲虚弱地呼了口气,吃力地从被褥下面拿出一个长盒子。
“洛儿,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这下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我不记得沐羲曾向我承诺过什么,接住长盒子的那一刻,心里闪过一丝忐忑。
也许是不安,也许是恐惧。
至于恐惧什么,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这东西会压得我如万千斤重。
“沐羲,这盒子里究竟是什么?”
我抬眼望着床背,满脸疑惑地问道。
沐羲刚要张口,突然一口鲜血从嘴边溢出,酬勤愤怒地扫了我一眼。
“洛儿,他现在这情况,本就不能再消耗灵力,你为何就不肯开口说话?”
众人把我当凶手般,用奇异地神情望着我,仿佛我若再不答应,就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酬勤见我许久不曾开口,摇头叹道:“洛儿,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你可知沐羲为了你……”
话还没说完,酬勤重重地憋住了,耳边传来几声骨头的碰撞声。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酬勤,大师兄他究竟想说些什么,为什么又突然止住了?
当然,我也没那个勇气闯入酬勤灵源去询问。
可能是他太过心疼他的宝贝徒弟,所以才这般失控。
许久之后,清月收拾好沐羲的下颚,端着一盆血色离开。
沐羲虚弱地笑了笑,轻轻地拉住我的手。
“洛儿,我的时日不多了,刚刚交给你的东西一定要收藏好。”
为了避免刺激他再次喷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沐羲满意地看了看我,继续道:“洛儿,与你相处这七年,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间。
虽然这七年我们不曾开口说话,但你想什么我大概都能猜到。
自若水的真相揭开后,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是你又不得不忍住。
因为你心里,有一百种理由说服你不要轻易破坏三界现有的太平。
若是天界大乱,三界将生灵涂炭,永无宁日。
七年了,洛儿,整整七年你都将自己囚禁在自己与自己的撕扯过程中。
别人的宽慰都只是随便说说,我能体会你心里的苦楚。
你放过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放过你自己。
虽然你总是平静沉闷地应付所有人,但我知道你的灵源在一天天衰退。
再这样下去,我真怕有一天会完完全全地失去你。
不过,现在好了,困扰你的多年难题我终于帮你分忧。
答应我,洛儿,往后的每一天,你都要快快乐乐地活着。”
我诧异地望着沐羲,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这一长串的内容,头部就被界荷按住,重重地朝上抬了抬。
这粗暴的做法,着实有些让我吃惊。
更可气的是往日万般疼爱我两位师兄,完全纵容界荷这波无礼的操作。
“如此,我便安心了。”
沐羲浅浅地笑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就完了,不是说见他最后一面吗?
先前莜莜传得那般沉重,现在人家不过是小憩一会儿,哪里有濒临死亡那种断断续续。
估计是这些人第一次见沐羲受伤,所以神情才这般严肃。
我倘若无事地抱着盒子离开,刚踏出门口,莜莜拉住了我,眼神示意我不要离开。
真是奇怪,这丫头该不会被传染了吧?
他们忧心忡忡,不过是天界娇子受了些小伤,她拦住我凑什么热闹?
我执拗地想往门外走去,莜莜用力地拖住我的身体。
仿佛一头大象,无论我如何挣脱都无济于事。
突然,身后传来清月冷冷的声音,“让她走吧,她既然想离开,就让她离开。
表哥这一生都毁在她手里,从前是,现在还是。”
莜莜松了手臂,道:“殿下,你最后再陪一会儿风神好吗?
毕竟,他曾为你付出那么多,您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再说他现在已经归陨,好好与他道次别,可以吗?”
什么,沐羲真的已经离去。
刚刚他还在说着话,与正常人一样,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就归陨了?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原以为这些不过是天界过度夸张的戏码,没想到真的会归陨。
可是,为什么沐羲除了虚弱吐血外,看上去那般正常。
难道……难道沐羲早已归去,刚刚见到的不过是他的灵源碎片?
怪不得酬勤会一直守在床边,原来是一边用功法护住假体,一般在运气支撑他顺利说话。
真是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沐羲已经不在了,却硬要编一个理由说什么见我最后一面。
而我,却如傻子般一直猜测推敲。
“酬勤,沐羲到底是如何归陨的?”
我神情凝重地走近床边问道。
酬勤缓缓起身,床上的假体突然消失不见,脆弱的灵源碎片渐化成水,融入到空气里。
“洛儿,好好珍惜沐羲给你留下的东西,这是他最后的遗愿。”
酬勤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窗旁的界荷,伤感地朝我看了两眼,然后也念决离开了。
“酬信,接下来,你是不是也要离开?”
我满眼湿润地望着前方那一袭白衣,淡淡问道。
“不会,洛儿,我会一直陪着你。”
酬信肯定地眼神望着我回道。
清月缓缓走了过来,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大步跨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