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耀宗拿起茶杯，慢悠悠呷几口茶，问高志远：“我过来的主要目的，是过问一下冯大志的工作安排情况。”

高志远微微皱起了眉头，说：“庞总，他既然是个病人，何必再安排他上班呢？”

庞耀宗说：“那种病不会影响工作，权作是个新入职的职工就是了，总不该剥夺人家的劳动的权利吧，你说呢？”

高志远说：“我还真想不出他能干些啥了？文秘肯定是做不了了，我估计连电脑的基本使用也成问题了，真想不出该安排他干些啥了？”

庞耀宗说：“这件事，孙超圣没有跟你商量过？”

“还没来得及，打算明天上班后召开一个办公会的。”

“那为什么不放在今天开呢？万一明天冯大志就来上班了呢？你们不就显得被动了吗？”

“是啊……是啊，可是新来的吴副总今天回原单位交接了，所以就安排明天他正式上班之后了。”

“吴跃东初来乍到，公司的情况他半点都不理解，你们让他表啥态？这不多余吗？”

“这是个程序问题，总不能背着人家就把事情决定了吧？”高志远一脸赖笑地说。

“不就是一点小屁事嘛，用得着搞得那么刻板了，也太教条了吧？你跟孙总两个商量一下就成了。”

“那也好。”

庞耀宗喝一口说，突然抬起头，说：“对了，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提出来，你们参考一下，也许可行。”

“好，好啊，请庞总明示。”高志远故意装出一副言听计从的表情来，私下里却在蛋痛，暗暗骂着：麻痹滴，你这不是多管闲事，碗外找饭吃吗？明明知道是小事，你一个副总掺合啥呢？这说明啥，恰恰说明你老小子做贼心虚，在别有用心地搅混水。

“高志远，我发现你小子自打你提了副经理之后，变得虚伪了，嘴皮子耍得忒溜，一点都不像之前的你了。”庞耀宗一脸嗔怒地等着高志远。

高志远苦笑着，越发套起了近乎，说：“我这不是把你当成最亲近的人了嘛，可以说视若父母，嘴上能不甜一点吗？”

“这么说，你以前就没把我当成亲人了？”庞耀宗反问一句。

高志远弄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说：“你之前哪里待见过我呀？那么多年，一直把我当成一滩臭狗屎垛在那儿，谁还敢跟你套近乎啊！”

庞耀宗涩涩一笑，说：“你倒是能感觉出来，不过说实话，我倒是很欣赏你的才气，可就是反感你畏畏缩缩。”

高志远大着胆子问道：“我之前真的是畏畏缩缩了吗？”

“可不是嘛，遇事思前想后，战战兢兢，就跟死了没埋似的，再有才，也不受人待见！”

高志远叹息一声，说：“我那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一怕就没了信心，感觉自己一直被禁锢在一口冷水井里一样。”

“这倒也是，仔细想一想，真该理解你当时的处境，但我就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你那个熊样。”

高志远说：“庞总，我能不能斗胆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是个老话题了，时过境迁，以前的那些老领导也已经不在岗位了，我就想个掏个实底，也好心里面亮堂一些。”

“好，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原原本本告诉你。”

高志远稍加思索，问：“是不是我拒绝了那门亲事后，就有人授意有关部门，不要提拔重用我，直接打入了冷宫呢？”

一听问这个事儿，庞耀宗就耍起了流氓，摇头晃脑地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说也说不清了，再说了，还有什么意义呢？”

高志远玩笑着说：“我也知道没有任何意义了，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前半生究竟是怎么死的。”

庞耀宗严肃起来，说：“高志远，我可告诉你，你别以为老领导们不在岗位了，你就可以漠视他们，就可以指手画脚。我忠告你一句，其实他们的威力一直都在，很多部门，很多地方，依然有他们的影子，你明白的意思吗？”

“你是说……”

“是，他们的威慑力很强，就跟大树的根基一样。所以说，就算是现在我拉你一把，也是多多少少顶着一定压力的，你明白的意思吗？”

高志远被说得毛骨悚然，就像是无形之中看到了鬼魅一样，禁不止打了个寒颤。

庞耀宗喝一口茶，说：“好在现在醒悟过来也不为晚，这不，我轻轻拉你一把，就起来了嘛，只要你好好工作，认真把握，很快还能上位的，听我的，肯定没错！”

高志远点了点头，满脸透着虔诚。

庞耀宗说：“志远同志啊！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行了，可不能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情义，从此以后，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什么，都应该心中有数，知道了吗”

高志远心知肚明，他这是在拉自己上他的贼船，无非是想让自己当他的走狗，为他看家守院。

“好，咱们之间的事情，不要跟第二个人讲，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懂了吗？”

高志远说我懂了。

庞耀宗这才笑了笑，说：“现在说说冯大志工作的事情吧。”

高志远说：“听孙总的意思，好像是要他去下面的基层站所，您觉得合适吗？”

庞耀宗直接否定道：“那些地方他去不合适，现在他不但没了记忆，连智力都几乎降为了零，让他去那些部位能干啥？不白白浪费了一个岗位吗？”

高志远说：“干点简单的事情还是可以的，譬如整理点资料啥的，我们跟他聊过，看上去还算正常，就是稍稍迟钝了点儿，做点基本的工作还是没有问题的。”

庞耀宗说：“你们不要过于感情，是不是感觉都是那多年的同事了，无论如何得给他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呢？”

高志远说：“也不是，其实是也没啥岗位可以安排了。”

冯大志说：“我都给想好了，有一个岗位还是比较适合他的。”

“什么岗位？”

“让他去繁育基地吧。”

“那地方合适吗？”

“合适，比较僻静，有利于休养，对他的健康有利。再说了，也不至于影响整体形象。”

“您是说替他的健康着想？”高志远有些发愣。

庞耀宗点点头，说：“是啊，那个地方风景好，空气好，像他这种的身体状况，还是蛮好的一个去处。”

“这……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个地方离市区好几十里地呢，没吃没喝的，他怎么生活呀？”

“哪里几十号人呢，人家就不生活了？”

“那些人大多都是附近村子的，有个别技术员是单身，直接住在基地，可冯大志情况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冯大志目前不也是单身吗？”

“他都快三十了，总该成个家吧？跑到那个偏远的地方，怕是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你这是啥逻辑？照你这么说，那些在边疆工作的人就没法成家了，就只能打光棍了？”

“不……不是那个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庞耀宗继续批评高志远：“看看……看看，又跟我较劲了是不是？我还以为你真的跟我站在统一战线了呢。”

“不是，这不是就事论事嘛，我没有跟您较劲的意思。”

庞耀宗看了一下手表，站了起来，说：“我还要去参加一个会议，冯大志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等孙超圣回来后，你跟他说一声就成了。”

高志远说了声那好吧，然后站起来，送庞耀宗出了门。

返回办公室后，他越想越觉得别扭，禁不住暗暗骂了起来：真他妈扯淡！这分明是报复，还口口声声为人家的健康考虑。

冯大志是曾经想对你下狠手，可那也是被你老小子给逼的。

他想把情况汇报给孙超圣，可去过几次，他办公室的门都关得严严的，敲门也没有回应。

更奇怪的是，试探着打过他的手机，竟然是关机状态。

高志远就有点儿替孙超圣担心，一上午杳无音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会出啥意外吧？

这一阵子，可谓是阴雨绵绵，都说祸不单行，会不会是又出啥意外了呢？

高志远越想越害怕，干脆打了司机丁师傅的手机。

丁师傅很快就接听了，说：“孙总去了省公司，好像是找哪一位领导谈工作，具体什么事情就不知道了。”

高志远说那好吧，我只是问一下，没事。

一直到中午吃饭时间，也没见孙超圣回来，便招呼着办公室里几个人去了食堂，简单吃了点饭。

吃饭的时候，他特地留意了一下董小宛跟周巧然。

这两个女人竟然相处得很好，非常默契，客气但不刻板，随意得就跟相识的多年，知根知底似的。

吃完饭后，周巧然竟然还主动邀请董小宛去逛街，说：“上班还早着呢，你陪我去超市逛逛吧，那天看好了一条裙子，你帮我参谋一下。”

董小宛爽快答应了下来，跟高志远打一声招呼，就跟周巧然一起出了门。

高志远望着两个女人的背影，满腹疑惑，甚至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不由得琢磨起来：这要是她们都知道对方曾经被同一个男人缠绵，做着那种为人所不齿的脏事儿，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感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