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烊了，明日再来。”老铁匠埋着头，收拾着东西说道。

黑衣人一手掐住他脖子，问:“前几日来你这儿赶制兵器的人，去了哪里？”

老铁匠吓得赶紧求饶，一五一十都交代了。他为了保命，还说出了乌就屠正在找的昆吾刀。

“很好。”其中一个黑衣人冷笑着，走出了铁匠铺，对另一人说：“快回去告诉主人，有昆吾刀的下落了。”

说完，黑衣人继续挨个打听，从一户人家里寻得几个乌孙铸造的金币。他追问着乌就屠的踪迹。打探到消息后，便离开了婼羌往敦煌行去。

夜里，沙漠星空。

乌就屠铺了一张毯子在沙地上，将骆驼拴在枯树根上，又生了一把火。

火光渐渐微弱，他躺在垫子上看着星空。

乌孙的老人说，死去的亲人会变成天上星，看着地上的人。

父王，你是否也变成了一颗星。

你是否能原谅我，当日亲信了呼韩邪和拉古，害了你的性命，还害了乌孙国上下。

星星眨着眼睛，却不说话。乌就屠看着星空，将双臂抱于胸前。即便如他一样结实强壮，却还是难以抵御沙漠夜里的风，和无尽的寂寞。是仇恨，如云层般遮住了他的心。他心里存着的善念，和爱，在多年的回避、冷漠和怨愤中，早就被裹得严严实实。

再打开，已是如揭开伤疤一样生疼。

就这样，他睁着眼睛过了一夜。红日初升，乌就屠起身，取了骆驼身上挂着的一个水袋，喝了一口水，又倒出一些在手上，洗了一把脸。

清醒过后，继续上路。

赶到敦煌的时候，他听闻，常惠已经留下相夫公主一人在敦煌，跟着冯嫽前去乌孙平乱。

果然，皇宫里出事了！

乌就屠想追过去，但现在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

对了，汉室公主。

若能让那公主刘相夫跟着自己回乌孙，或许，还能有一片生机。

可是他打探到刘相夫住的寨子，被护卫围得严严实实。听寨子外路过的行人说，里面的公主似乎因为思乡成疾，得了癔症。

乌就屠深深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追来敦煌，结果那汉室公主还得了失心疯。

不行，就算是疯了，我也必须把她带走——乌就屠心想，大不了，带个疯女人回去养一辈子。

他守在寨子外苦等了两天两夜，侍卫都没有一丝松懈。照这样下去，那泥靡都得登上王位了.....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一个法子。他贴了白胡子白眉毛，戴着斗篷，化妆成一个西域方士的模样，走到寨子外向里面传话。

小桃听到消息，急忙出去看。只见一个佝偻的白胡子老人，站在寨子外，眼睛半睁半闭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什么。

“老人家，”小桃犹豫着说，“您会中原话吗？”

“会.....一点。”小桃咳嗽一声，吃力地答道。

“你刚才说，能治公主的病？你可有什么法子？”

“那得老朽前去看看才知。”

“这.......”小桃不太放心，常惠临走时交代过，不许任何人靠近相夫，“我不敢作主让你进去啊。”

“你们家公主，恐怕熬不过今晚。”乌就屠实在没法，只能编着谎话蒙混过关：“她是中了西域的邪毒，若不及时清理，恐怕到后面不只是癔症，还会有自残的行为。”

“是啊......”小桃惊到，“公主几日前，才从高塔上跳下来，想轻生.......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乌就屠突然大声说道，然后又不自然地压低声音：“咳咳，你看吧，我再不去救她，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小桃被吓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老神仙，你快救救我家公主。”说着赶紧把乌就屠迎了进去。

乌就屠随小桃往寨子深处的院落走去，想着当日射中常惠时，刘相夫正对着自己，多半是对自己的样子很有印象。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拉了一下斗篷的边缘，又多遮住了一部分的脸。

走到门口，小桃停下，拉住乌就屠悄悄说：“别人要是知道我放你进来，一定会怪我。你且在这里瞧一瞧公主的情形，若是能医治，我马上就去回话。”

“行。”乌就屠招手让她站到后面，自己上前，跨着门槛往里面瞧。

这一看，乌就屠心里犯起了嘀咕：可惜啊，好端端的大姑娘就这样得了失心疯。

看她的样子，病得不浅。眼神呆滞，双手抱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乌就屠转身，对着小桃皱着眉摇了摇头。

“老人家!”小桃低声拉过乌就屠，“你刚才还说能就我们家公主.......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我不是不救。”乌就屠推开小桃的手。这丫头蛮劲大，扯衣服时抓了一把自己的假胡子，差点给揪了下来露了馅。

“我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乌就屠摆摆手，“你赶紧去回话吧。给我空出一个地方来，我要布阵施法。”

“好！”小桃激动地点点头，刚跑开，又倒回来：“那你可看紧了公主。”她走开，又一次跑回来：“还有，若你是坏人，你看看，这四周全是侍卫，要想活命的话，就不要乱来。知道吗？”

乌就屠不耐烦地推开她，面上却笑着：“知道了，姑娘，你赶紧去准备吧。”

小桃走开后，乌就屠松了口气，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

果然，那丫头说得没错，四周全是侍卫，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乌就屠揉揉鼻子，顺势检查了一下胡须贴得是否牢靠。他回头，见那傻公主还呆呆地坐在床上。

这样子，也带不走她。估计只能等到晚上，侍卫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来试试。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四处望望，看这里还不错的样子，今晚可以在这寨子里好好泡个热水澡，睡一觉，补充一下体力。

想到这里，他有些累了，不觉眼皮开始打架，头也无比昏沉。

正要睡着时，他半睁的眼睛只觉得面前的柱子一道青光闪过。

那光，霎是锋利冷冽。

乌就屠出自本能地转身，回头，竟发现相夫取出一把刀，刀锋对着她自己。

那造型，难道是........昆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