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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红舞鞋

作者:阳草葵 | 分类:其他 | 字数:47.3万

第一百零五章 碧河湾工地

书名:穿上红舞鞋 作者:阳草葵 字数:5612 更新时间:2024-11-17 03:44:18

第104章 碧河湾工地

碧河湾工地依河而建,精明的开发商邹建安抓住有利资源,以河为主体,给碧河湾打造一个绿植覆盖、花团锦簇、亭台小榭、小桥流水的后花园。后花园与一期工程同时开工,一时间掀开了这里由蛮荒到繁华的真正篇章!二十多个月过去,在日夜的紧锣密鼓里,它们已初具规模。当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蓝天帷幕下便有了拔地而起的林林高楼,河面上多了一直以来不曾有过的雄壮高大的倒影。夜幕里,月儿高挂,座座塔吊上盏盏千瓦明灯逊色了天上的月亮。林立的群峰、灯火、树影、弓桥……楼与影连成一片映射于水中,常给人以恍惚之感,仿佛玉帝的天宫就在天河边…….你不由得再次仰起头,怀着谦恭的心情再次浏览这些占地百亩的钢筋水泥的丛林,以小城最高的姿态矗立在曾经的荒野!挖土机、铲车、大卡车、压路机这些现代的轰隆隆大物组成的队伍,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高一桐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收拾了多个工地的残局。那些建筑所用推放在工厂的空地上,一大片的家伙!自是引来一些看客与说辞。更有那些铁质物件,当时买来多则百十万、少则几十万。今天它们的价值所在呢?堆在这里日久只能是废铁的价格!充其量百十万的能卖它几大千?好悲催的命运呢!本是钓鱼的金钩,可鱼钓到了吗?真是钓鱼的勾子也罢,它怎会让人痛恨?不管怎样、高一桐又走动关系进住了碧河湾工程的二期。在连绵二十多天的雨后,他离开家,离开牛阳,投入到工厂繁忙的事务中去了。自此,家与工厂,也不过十多里的路程,她与高一桐见面的次数除去孩子的原因,除去工地的遇见已廖廖可数!日子成了漫长空茫似乎又遥遥无期的等待……

天放晴了,牛阳抖擞精神走去碧河湾工地。自一些建筑用具拉到这里,牛阳就下决心尽最大的能力扛起这一块儿,以减轻高一桐太多的负累。这里是高一桐的又一根稻草,当然也是这个家的!她必须全力以赴。

一个人生活最大的便捷是自由!牛阳已完全不受生活日常的限定,只要她想无论啥时间抬起腿就走!一个人也不用做饭了,与工人吃在一个锅。火房,她自己购置食材,一天三顿还能与火房师傅打下手。她戴了头盔出入楼层现场、出现在灰浆飞甩正在工作的民工身旁。只可惜她的恐高,站在没有实墙的高处,没人知道那种腿抖心慌!深夜她又出现在加班浇筑的混凝土现场、机器隆鸣,拉沙大卡车陷入淤泥里……

一天下午,牛阳接到高一桐的电话,说要备些香表肉之类。她知道这是用于碧河湾二期的开工仪式。多日来她在河南河北二个工地跑,二期这个,进入一个工地那些基本的用具及一些大件设施已齐备。就等高一桐一声、大数量上人了。但大数量上人前是有一个简单仪式的。这个是必须的,人嘛!总希望有某种神灵的庇佑。

挂了电话,她上街去,捎带买了晚饭要用的食材。高一桐已又有十多天没进家了。如果是明天早上用那些香表,他有可能今晚会回家的吧?再说“磕头作揖”还要趁早、这家离碧河湾更近呢。还有一层的意思,明天是他的生日呢!

——她再次想错了!

真没想过不正常的婚姻会是以怎么的状态存在的?更没想过里面的各人是否备受煎熬?感到煎熬的人是怎么渡过那些分分秒秒的漫长时日?……

她想,她能扛的煎熬自那个该死的八月十五再到此正趋于饱和!

难道所有干了事业的男人,他们的婚姻都只是一个空壳的存在?或是人将中年的悲哀正向她更进一步地逼来?

——其实此仅是一个开头。

她做了几个菜放上桌,拿来碗筷,为了防止凉了用大碗倒扣起来。看着大地笼罩在夜色里,终是不见人影。她电话过去,得到的是“你先吃吧,我还不一定。”她坐下来,对着放了很久的饭菜,完全没了做饭时的热情。拿起筷子,夹一些在碗里,再把它们扣起来。屋子里响起她单调的咀嚼声!这声音,让她会立马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在意上了自己一举一动的声响!它若幽灵般陪伴着她!

简单吃过,她并没收拾起他们去厨房,为了高一桐的“不一定”。她熄灭了灯,走进卧室和衣躺下。她不知道、身体负担负面情绪太多是不是更易于入睡?她正是这样的人!每天的来来去去都觉是拖着两条腿的感觉!一旦到了家更觉腿不是自己的!……当她睁开眼,才想起自己已经睡下了很久。翻身,走进客厅,按开灯,看到了满桌的饭菜,夜已深。

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她摸索到手机。“把昨天备的东西带工地来吧?我马上就到了。”是高一桐。

“现在吗?”

“嗯,定的时间是五点。”

牛阳急忙起身下床去厨房,因为肉还要过一下开水。“怎么昨天不告诉我?”

第一百零五章 碧河湾工地

“你收拾吧,不晚。”

“你不拐家吗?”牛阳问。

“看情况吧,我先去一下工地。”

挂掉电话,牛阳看下表钟,还有二十多分的时间,够用还行。洗漱后,她用力压出一坨油性护肤膏涂在脸上,拍打的时候又感震得脑袋加之眼睛一下下的发痛!她盯着镜中那人:肤色暗黄脸清瘦,咋一看只一个高凸的鼻骨架在脸上,她一阵心悸!……顾不得这些了。

她提了袋子走出家门走进黎明前的灰蒙里。向前走出没多远,碧河湾工地高高的千瓦照明灯光里已是另一番景象!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

此诗用在此再得劲不过!这大好的时光里,正是农民工干活的好季节!河的两岸,工人有的已起来,他们的说话声好像很大。炊食正在火上做着,有长烟腾腾在升起。还有泥水工借着工地塔吊的灯光正在铺镂空的地砖,敲敲打打的声音在空旷郊外的黎明向四方传去。

现在的土建上各个工种都实行了承包,这样效益大责任心强。小城的建筑业在经了这么年的发展方方面面已显成熟。面对同价工资用时长、短就是自己的事了。所以工人们会没日没夜的干。占地百亩的碧河湾一期工程的框架结构已完工,正是用加气砖的时候。高一桐说过要拿下这里的送砖权,这儿有不小的用量。张工是跟了高一桐多年的技术员,有十多年了吧?是和高父差不多年纪的人,算起来他与邹建安还有些占着边边的亲戚,基于这个,高一桐总能从他那里得来邹一手的消息。高一桐已觉很是受益,自然对他更是不错。当然这张工的人品也是没啥说。俩下里就这样处着,一算竟有十多年之久。高一桐说先来工地看一下,他一定是把事交代给了张工。

走过铁皮围墙来到正门,工地特有的声音象从布袋里掏了出来变的响亮!压路机碾压后坚瓷的地面散发着泥土的气息留着它一次次啃咬如骨渣一样的痕迹。牛阳看过去,高一桐、张工还有几个工人正说着什么,大老远看到她走过来,张工向她打招呼:“你过来了?”她笑到:“你们早来了?”她看到他们身旁地上放着楼盘的图纸,地上高楼的地基图已用白灰洒好了线。“我没来晚吧?”“不晚,不晚。”张工说着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红伟,去拿旧报纸铺地上,还有找个大盘子,没有盘子也行,弄个大盆子,俺看这块儿肉可不轻!”张工说。红伟是工地的火夫,年纪轻轻的。总是一副笑呵呵模样,不用说就是一个乐天派,仿佛日子到了他那里全是快乐。

红伟从远处跑过来,手里拿着要的东西,“俺哥说要早点,赶在太阳出来前,今儿是二月十九是他看过的日子。”

“看过了?”牛阳有些出意料地问。

“俺搁他一起去看的,人多得!排了一天的球队!叫人饿得!”他有些抱怨地说。

“哎,哎,你话少些吧?”张工阻止他。这些磕头作揖的事是要看个日子的,还要做起来心诚的。在张工这儿看来嘴碎的红伟此时真不该张口咧咧!张工的提醒也惊醒了牛阳,她在心里开始清除杂念、让心虔诚再虔诚!是我们的百姓在千百年来创造了这些能力过人的神灵,因着对大自然无以的虔诚与敬畏!让人在肩负重担时有心灵的依托。正在这时红伟走近帖着她说:“人家给俺哥掐的生辰八字,说今他开工灵!”

其它东西放好,张工最后点上香插在备好的沙土里。高一桐上去蹲下撕扯下一块块肉撒在地上,倒酒入碗向天向地弓身敬上、同时跪下来,连着三个磕头:“各位大神吃好喝好!保佑工地平平安安的!各路神仙!保佑我高一桐事事顺利!”高一桐声音响亮。此时,若问心的虔诚之至,怕是只有牛阳与他心照不宣吧!高一桐,什么时候对神灵在意了起来?加之众人的虔诚,但愿一切顺遂!顺遂!

张工提高声音说,“红伟,放鞭!”

红伟早把一串长鞭拖在地上,正准备着呢。他弯下,手指拨动火机,一团火苗跳出,接着一串震耳的爆炸声腾空而起!开裂的炮竹碎屑飞扬着纷纷落下来。

从不局小节的高一桐多年来什么事心到行动到、想到就去做,就那样“顺风顺水”地走着。今天看到这个男人那样屈下身体的一跪,牛阳再次窥视到了他的内心!这些年高一桐给某些人磕头作揖请吃请喝送烟送酒送红包看人脸色陪笑脸,在这个小小的县城转一圈,县政府、县高中、县小学、电业局、最早的超市、新人民广场……哪里没有他的血汗?他把自己的青春毫不吝惜地洒在了这个小城的建设上!换来的是什么?是搞垮的身体?高血脂、脂肪肝、高血压?还是眼下的生活?也许这一跪在外人看来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可现实、自己的日子心里知道。这个世界,也许迎面看来,你我都是那么的光鲜!在外看来,高一桐转入工厂是来了个智慧的华丽转身。……是的,是一个“华丽”的转身。

“把它端起儿吧!今儿中午做面条让工人们吃了吧!”高一桐说。

“中午在这里做饭?”牛阳有些惊讶地问。

“嗯,一会就盖火房。”张工说。牛阳还是有些不能相信,半日的时间就能盖成房?

高一桐和张工站在那里说着话,两人间的默契不用说。不一会儿,就听高一桐说:“有啥需要的,阳儿在这儿呢,给她说也行,那我就走了?”

“好,好,你走吧!”张工说。高一桐转过身,离开。“就这样就走了?”立在那里的牛阳起腿追上去!好个高一桐,真是大步流星!牛阳跑几步抓了他的衣角。他回头看到牛阳又向那二人看过去!目光收回间熟悉的笑容浮在脸上。那二位正看着这一切呢!

“弄啥?”

“今儿你生日呢!”

“生日?给忘记了!……还过啥生日呀?不过了!”

“不过了呀?”牛阳接过他的话小声说。本想说要不中午回家吃饭吧?但话到口边又咽下。

“你不要回家换一下衣服?”她不再看高一桐黝黑粗糙瘦消的脸,看着他的衣服说。

高一桐此刻是柔软的!但很快他用手拍打几下衣服说:“改天再换吧,这天都明了,还有事!”

牛阳不再说话。高一桐在她脸上看了几眼转身离开。她站着,直到车消失在视野。

她转过身向着那二人走去。

天已微微放亮,工人陆续过来了。

“今儿能过来几个?”牛阳问到。

“有六七个,今没啥活,放放线,再把火房盖出儿。”红伟说。

“盖火房,人不少?”她以为盖火房不是小事。

“不少,两个拉线,四五个盖,中午就中做饭了!”

……

张工把图纸铺展在地上,以确定火房的最佳位置,他和红伟说着话拉着卷尺,一工人跟着把白灰撒在地上。

“你们几个来垒火房,背衬着围墙,门口开向东吧!”张工说。

那几个男人掂起铁锹在几个地方试挖了一锨,倒土在地上,看一下,再移地方挖。如次几次后说:“好,就这儿了,挖吧!”他们是在找可用的粘土。这些最贴近生活的劳动人民,真是集智慧与能力于一身。

土挖够了。“掂水,用桶掂。”一工人喊。

一工人看另一工人拿了一厨房用舀子说:“用舀子中个球?那不是你喝哩!”

……

“远的用斗车,近的往那里撂,你,二轻,还有你,国平,站前面,你们三个站一排,接砖!”从工厂拉来了不合格用半半拉拉的砖块,用于建火房。

“把线绳拉直了,不直墙能直?”

“不怕半拉砖,大小都能用,那些小的晚会垒锅台用,那个大点的长石头,一会封火门口用。”

……

一会工夫,他们有几个就开始往下脱衣服,衣服一件件的一起堆在了地上。他们用衣袖擦着头上的汗,“这以后就不受罪了!”另工人说,“不受冷罪受热罪!”,一工人接到:“那你可坐家去!”

“坐家你给俺钱?”

“俺撑死你!”

……

“扯蛋别误干活!”红伟冲他们道。

——他们感染了她。只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在他们有条不紊的忙碌中,在她看来很难很大的事,就已初具了规模!她由开始的站着观望有了加入他们的念头!干些什么呢?她走过去,加入了一只小小的接砖队伍。撂砖,接砖她不生。当她融入他们时,这个场面让她带入儿时在牛庵看到的建房时那些个热闹的场景。高一桐的父亲带的“工程队”———那时也不叫这名字。高沪生兄弟几人承包了村上的烧窑后,随着砖的越烧越多,他又带领众弟兄开始了另一营生,组建了“建房队”并为一些农家男人找到了又一生计。记得他们做活时个个满面春风,不时的爆出朗朗的笑声!手里干着活嘴也不歇着,男人们斗嘴的本领真的不一般!

夯实地基时抬夯的几个人更是妙语连珠:“同志们往前行呀,小心别砸了脚呀!……”一首夯歌就是一指挥棒,它拿捏着一群抬夯人动作的统一协调。那个场景,只看得小小的牛阳忘记了吃饭,结果还误了上学的时间。生活起源于劳动,艺术起源于劳动,而劳动人民是最智慧的。她想起了这些话。

临近中午,随着红伟一把泥巴糊上他早相中的一块长石头做了锅台火口的封口,一切搞定。大家抬起一口大锅,安放之上,刷锅添水,劈好的木柴抱进来,火烧了起来!火舌添过黑黑的锅底后窜出、潮湿的锅台立刻被一团朦朦的水雾笼罩。不多时,红伟翻动如锨的锅铲,诱人的饭香便飘散在鼻头。

常常,这些皮肤黝黑、眼角折皱、发如乱草、衣无档次的民工感动着她!他们的简单、他们的快乐!几十年来他们是这样近距离的生活在她的生活里,今天更是这样的近。他们中的很多牛阳是认得的,如二轻、红伟。他们与她有着不错上下的年纪,现在看来已有了老像。二轻的头发白了,和着黑发夹杂着灰尘,使黑的也成了灰的看着一头灰发样,还有脸上那一笑拉起的皮折。因皮肤太黑,她总觉得那折子里夹着灰尘。岁月不饶人呢!如不是脑子里留着他们年轻时英俊的样子,他们就是一个实在在的小老头呀!二轻刚结婚那时去家里找高一桐想跟着干活,不是还穿着一套黑蓝色西装,头发打理得有模有样?你看现在他的一身衣服松松胯胯象里面装着一稻草人,裤子穿得歪歪扭扭……生命呀,太过短暂,短暂得都不曾记得是否绽放就开始了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