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红舞鞋
作者:阳草葵 | 分类:其他 | 字数:47.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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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夜半惊雨
厂里的人事分工四个男人在厂里各担其职。有了岗位,除去吃饭睡觉上班,其他三个还有自己的闲暇,也就是只要干好他们的本职就行。高一桐就不同了,他没有特定的职责,可他却是马不停蹄的那个!事无巨细、哪个事关紧他就去跑哪个。当老侯打来电话时,已是午后的两点多,高一桐、廖心如、小窦正在邻县,他们一起去工地找销路。都说本地的土地庙不灵,出去跑一跑看看市场找找销路也是为后面的出路做准备。说实话,刚建的新厂,要想有工地用砖,是要有资质证及合格证。可这二样隆皓加气块砖厂一个没有!不是不想有不是不能有,而是这二个证办下来就不是几个月的事!中国的老百姓都知道,在中国,办证难,难于上青天!这证要办的路道高一桐已打探过,眼下只能是水深人不过!绕道走。正规的道路先进行着。怎么绕?继续打探得知:要跟人效法!只要烧出了合格的大砖,怎么算合格?这还不简单?去工地抱来一个不就是了?做做比较呀!用别厂的证件。怎么用?出钱解决!合格证还是要通过本县质监局的,不然他会来一帮人要你立马关张,应付只能是眼前的!所以当下高一桐的车上一样不差地放着别人的证件!这个是怎样搞来的?不费神来不了!这带了别人的证件来,心里有发虚!想想已是不必虚!一俩趟的出去就未必能谈得下生意,只是先看看市场走走路道。别人要证件了好应付!这也真是把人逼得!得赶快见收益不是!
跑工地是要见到承接工程的老板,别看工地都是人,当家的只有一个!几个人正在车里打盹,他们上午在跑了几个工地后,已近中午,又返回见这个工地的老板,说是下午能来。因不知人家哪个时间来,三个人饭也没敢吃,就在临近买了瓶装水及方便面,本想是不是可以弄来热水冲了吃面,但这会儿谁也没动。可怜的高一桐,几个月来身心俱疲!每每就不能坐下来!半日的奔波,他的嘴上又全是干皮,他喝了几口水,便在座上迷起了眼。车里响着那二位喝水及咀嚼干方便面的声音——廖心如看到迷了眼的高一桐,放了手走下车。过了一会,她走过来,提着一热水瓶。廖在那个关键的晚上打了十万元给高一桐的卡上,这个感激牛阳时刻记着。其实,在这样大的篇幅里一直没提到她,不是说她是消失的,不是的,她一直都在,一直都跟随在高一桐的生活里。包括后来心如说十万元先不要还她,算成她的一份入股。在牛阳心里,无论她与高一桐走得怎样近,怎样频繁,怎样在一些事上越过她直接去找高一桐等等。牛阳从没有用超过“友情”二字之外的念头来想象。直到后来,三人间纠缠不清。是牛阳太单纯对生活的要求太高或是这社会太复杂不能有对生活有起码的要求?这里暂且不提。高一桐接过廖冲了开水的方便面,心里来了些食欲,他吸吸流流地吃起来,就在这时电话响起。
“一桐呀,孩子乖,有好消息!”电话里老侯的语气轻松。
“啊,出砖了?”
“出了,上了磅了,分片找的,都合斤数!”
“好好!好!其他呢?”
“颜色、平整面都可以了,可以了!”
“好,下午让质监局的过来?”高一桐说。
“等你回来了吧?不急、不急?”
“好,好好!”
——挂了电话,高一桐无比的轻松,像脱去了穿过一个世纪的厚重棉衣!
他打开车门,一甩手,扔了烫过的方便面:“走,回家!”
“回家?”那二位不明白。
“回家,你来开车小窦!”“回家吃饭,请客,我们都去!”
人算不如天算,诸葛亮与司马懿纠战多年,上方谷一战,司马懿眼见必死无疑,可一场大雨的及时到来逆转了乾坤!隆皓砖厂在百转千回里终于烧出了合格的砖,并买了一磅称,每次出砖过磅称重,分片搬来几块儿与别家的样品放在一起,还真分不出哪些是自家厂的,老天!总算合格了!欢庆过后,厂里加紧生产并排出了夜班,另一边,连系质监局的人过来检验着手合格证的事。有了合格证,这些大家伙的砖块就能入工地了!一星期的时间,出了五次炉,已有几万块的存砖了,砖厂的空地上码得密密麻麻。箭在弦上,只等待发,全厂上下一片士气。
半夜,毫无征兆的天空噼里啪啦砸下雨点,门口值班的大爷可能年长瞌睡少些最先听出了动静。忙碌了一天,能睡的都睡了,厂里只有值夜班的工人在车间伴随着机器的隆隆声在打浆切砖,烧锅炉的师傅也添好煤打盹去了。
“一桐,一桐,下雨了,下雨了!”
“快起来,都起来,下雨了!”
在大爷的喊声里,住在厂里的人员全起来了。高一桐的一间小卧室就在一楼的办公室紧邻,他往在厂里已是日常。
雨点下的工厂里慌乱一片!大家伙从杂物间搬出塑单,天空已是雷鸣闪电和着雨水倾泻而下!车间里能撤出的工人也出来了,大家知道,这些大块头的砖有些雨还可以,一旦淋得雨水太多,后果都知道。七月本是雨季,可已是农历的七月底了,这样的大雨始料不及!
“大家一定要小心,当心砖块落下来!”侯厂长一遍遍重复着。他的喊话在这雷雨交加的夜显得苍白!
当大家把所有的塑单忙完后,还是有那么多排排的砖矗立在雨里。
“怎么办?不够用呀!”D大声地说,他当晚也在。
“还能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先缓一缓,看明天吧!”高一桐说。”
已如落汤鸡的大家挤在门卫大爷的屋,身上滴滴哒哒向下淌水,屋子的地面水汪汪连成了一片。
大爷拿过他的毛巾递过来:“都擦擦吧?”
“这雨,不应该呀!”
“像夏天的暴雨。”
“高一桐走几步站在门口,望着铺天盖地包围在雨幕里的工厂,愁上心来!
“大家都散了吧?回去睡觉,看明天,看明天!”高一桐说着话他第一个撤出了屋子。
“一桐,给伞!”门卫大爷喊。
“不用了!”他钻进雨里径直向他泊着的车奔去。
牛阳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知道高一桐回来了!在她确认的那一刻,拉开了灯,拿过身边的手机看过去,已是凌晨三点四十分。她翻身下床,去开大门。外面的雨她是知道的,她是一个睡眠很“醒”的人,夜里有什么动静她是很容易惊动的。伴有雷声的雨夜,曾是她胆怯的。往日,高一桐在家,听到雷声,她可以把身体靠上他安稳地继续睡。可自有了这个工厂,年把子来,他在家睡觉的次数屈指可数。孩子住校,她早早的感受到一个“孤家寡人”及独守的煎熬、漫长。这年的雨季她更是被夜里的雷声困扰,当雷声和着闪电在天空奔过,忽明忽暗地打在窗上,她会想起幼时在牛庵听到过的关于打雷的各种版本的民间流传……怕时她会拉开灯,但好像拉开灯又不对,因为有说拉了灯就把自己暴露在深夜里了?旋即她又拉灭。如此,白天,她又会觉得夜里的自己很可笑!但熬过了就是熬过了,人只有有了在慢慢时间里的煎熬就会有成长!今夜,她是醒着的,但她已不再惧怕。她没有拉灯,躺着。她想到了高一桐,他正在干什么呢?会干什么呢?她分明知道!每每当这个男人回家来,每每看到他走进家门,眼前的他,会让牛阳揪心地疼!那种内心的感觉无法形容!仅仅差不多一年的时光,从头到脚脱胎换骨了一个人!他的奔波、他的疲惫、还有他衣服上的汗渍、沾上厂里的原料带回家来、他乱蓬蓬的发……都给了她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某种冲击!看到他短暂的在家后又离开,牛阳看着这些,只有沉默,她用沉默咽下泪水!还能说什么?一个人的煎熬?打雷时的恐惧?不觉得可笑吗?在某一天,她弄了简单的铺盖,抱给他说:“离家还有这么节路,要是累了或是太晚,就住厂里吧?”他接过去,无言。
她拉亮了院子的灯,撑了伞立在大门口,他泊好车,她上前。
“怎么没睡?”高一桐钻进了伞里,一个伞两个人,雨瞬间飘在身上,牛阳靠过去,才知这个男人的衣服是湿的!
他洗过,坐靠在床上,没话。牛阳什么也没说用双臂环抱他。她知道他是忧愁的,但愁能阻挡什么?是今夜的雨吗?还是可以阻挡让时光倒流?
许久、许久,他坐着,她抱着。
“睡吧?”牛阳埋着头。
“这天是要杀我呀!”高一桐叹道。
“明天说不定就放睛了?”牛阳宽慰。
“一院子的砖呢,质监局刚去看过,就……”他无比懊恼。
牛阳用手摸索过去,触到了他粗糙的脸、扎扎的胡子,她在上面来来回回着,“睡了,睡了?”
他向下移动躺下。
她转身熄了灯。
这温暖的怀抱,在隆隆的雷声里。
——美好与美妙,它存在过,真实地存在过。你不用怀疑,无论时光带着你们走到哪里!
接下来,将有二十多天的连绵大雨,这绵绵大雨紧熬慢炖成了一锅粥,它混杂、混浊、糜烂、粘稠,迷失……找不到了它最初的样子。在这绵绵大雨里,牛阳又要屹立成那个参天的大树,任由高一桐的藤蔓疯狂地攀长!
雨,无休无止的雨,它形成了魔变的无穷迷幻阵法,高一桐毫无抵御地被吸入。牛阳每每看到他在阵法里溃败如泥,溃散于无形……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牛阳心无旁骛的以为,两个人走过了他们婚姻中最为艰苦卓绝的时光。这常让她想起人们婚礼现场的那段话:无论富裕或贫穷、疾病或健康都会彼此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雨,无厘头的下着。厂子在一日日里渐停下所有进展的工作,能走的人员都走了。工厂大雨里,厂棚、机械、车辆、高高的砖码静静的待着。日子久了,好像那些喧嚣是哪个世纪的事了?看门大叔时而会撑着雨伞在院子一处一处查看。高一桐待在了家里,这让他很不适应。闲了,再不会为他偶尔在家没时没刻的电话吵得无法忍受。他放在那里的手机,拿起又放下。人一会一会子的跑去门口。再折回或坐下或在屋子来回地走动。无所适从的样子,牛阳每天重重复复地看在眼里!电话响了,他眼神放光,抓在手里,是看门大叔。
“一桐呀,西北方向又倒了一垛砖!”
“一桐呀,厂棚里又漏雨了!”
“一桐呀,锅炉坑道里的水又满了!”
……
“我得去一趟,去看看!”高一桐每每接到如此电话,就会从无所适从的状态里抖擞一下,开车要去厂里。牛阳知道,这些事是不用去的。厂里留有工人在雨天轮流值班,他们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