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入冬，高原已快两岁了。这个男孩子，他就日日待在你身边，你都不知他是怎样变成眼前这个让你惊异的孩子！时间的流失大概最能在孩子身上体现，他们的长大才一点点抹杀了我们自以为年轻的心！他的身高比同龄孩子们高出了那么一节，不知是否是这个身高，他给人的感觉做事说话已是很大的一孩子！他好像在我们的生活里早已走过了一遍的复习生？对什么都大大咧咧的随和。见了生人几分钟就熟络起来，要是来了孩子很快就玩在了一块儿。再有他一个人时随便一个什么环境就玩了起来，玩得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这样的孩子好带省了不少心！你根本不用担心他什么的同时，也会给你带来一些其他的麻烦。

最让牛阳头痛的是他身上的衣服。租住的院子陈年已久，哪里会有下水道？所以牛阳每天要用的水只能挑地方倒，就这也无法保证院子里有水汪汪的地方与时候。更别说遇到坏天气？你说要有卫生间的下水道也行，没有！卫生间只不过是几个烂砖简单地围了一方小地儿，里面只有一个用锹挖的土坑！外面的大路上是不能倒的，不然影响邻居走路。可邻居很多是倒在路上的，整天他们的门前湿浸浸的。高原最爱有水的地儿，或这是孩子们的通性！哪怕有一个水窝窝也要跑上去用力踩上几踩！虽然牛阳看孩子的一贯宗旨是分分钟在眼皮底下。但终有不能够！每当哪天要忙起来时，她锁了大门，把两人反锁在家。不知哪一刻！他去灶间捣蛋的事如把鸡蛋一个个磕了等就不说了！最头疼的是雨天牛阳又要踩着高一桐回家的点做饭的时间！院子里的土地凹凸不平积了不少水成了高原的最爱！这时间她对他是无能为力的！只一屋门槛之外的一切对孩子太有诱惑！他以它为道具玩得很嗨！有时他还会找来树丫做成枪做成弹弓的模样，匍匐在水地上学战斗玩得开心……

租住院子能挂衣服的树丫、绳子上好像整天都挂满了她晾冼的衣服，加之高原长得快已只见给他买衣服。又到了这个寒冷的季节，那些用手洗不能脱干的衣服它干的速度真的与高原穿衣间形成了更尖锐的矛盾！加之高一桐的衣服，他每天干的是脏活，回了家总不能再脏着穿出去。天气阴沉不见太阳、见了太阳又不温不热。或衣服上了冻，太阳偏了西才见有微弱的解冻有几滴水落下没多一会儿又冻上了！把孩子盖在被窝里等衣服干的方法已不管用了！

她的手这年的冻疮更是严重，天气稍冷就开始了肿胀、溃烂、化脓。她还不得不化大把的时间在煤炉上烤衣服，那发硬的衣服一碰手就痛得厉害。日子不得不继续，一家三口人的生活分分钟钟得打理！偷闲的时候能有几何？

高一桐看到她的手，在外问了一些偏方及买回一些治冻疮的膏药，还说出这样那样的解决办法搁在真正每天的生活上无用啊！比如他说“别做了，等我回来再做！”……这个可能吗？他心里着急，直叹气：“去买一个洗衣机吧？”一次次的说，可买了放哪儿呢？！又怎么使水？怎么出水？一堆的问题。

问题不在买一个洗衣机上，真买也就买了！问题在于再这样住着终不是长法！

自那个年三十以来，高一桐又带着她与儿子回到了这里，虽没再提起回牛庵的事，但牛阳知道高一桐心里想的终是要回家去！那里是家是根，他还在为他的想法努力着。当他要带高原回去，还是再说着“走吧，咱们一起回去？”牛阳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所有的渴望与失落。他希望自己的老婆能与自己的原生家融为一体、他希望自己的原生家能接纳牛阳。或说成她自己的老婆能与自己的原生家能像电影里的大家族那样孝恭长者，亲和左右。在老婆与原生家这两个问题上，他最寄希望的是前者！他最觉有责任的还是前者！他甚至觉得一个女人要搞好与男人家人的关系是必须有的能力！高一桐一直以来就是一标准的大男子主义者！这要当日子一天天显露它原本的一地鸡毛，它就会显现无疑。可牛阳觉得自己做不到！

夜里，她冷不丁地说：“一桐，俺有个问题想问？”

“……嗯”

“后悔过吗？”

“后悔啥呀？”

“咱们住在这里呀！”——她本想说的是“你的选择呀！”，可她没能直说。

“天天瞎想，睡吧？”

“……”牛阳欲言又止。

“俺想说个事，你先听下？不行先放在这儿，日后再说？”“咱们永不回牛庵行吗？”她终于鼓了勇气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你，就是你得让他们把气出了……”

“咱们能不能找到一片地儿，把家盖在这里？”牛阳不接他的话题。

“……”他动了动嘴要说什么？牛阳听到他的嘴在翕动。

“把房子盖这里？……以后，房子就挪不动了！”高一桐是从来没想过要把家安在这里吗？他被牛阳的话惊讶到。

“咱们先管着眼前！”牛阳不要回牛庵的决心，驱使她大胆地说。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谁又能了掌握了‘以后’”？牛阳不无感叹地说。

高一桐沉默。

“那就要买到一块宅基地。”片刻，他像事不关已地说道。

“嗯”牛阳肯定地说。

“这样的事很难吧？”牛阳只知道她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并不知这事真要去办的个中情形。

“倒是听说有卖的，城郊的村子里。”

“是你自个听说的？”牛阳如看到了黑夜里黎明的曙光！她兴奋地追问。

“嗯”

“那你明天就找人问问！”她一下睡意全无！

——高一桐只一字的回答，牛阳听到了其中的肯定！她又具体问了当时事情的原由，说是他认得的一朋友就在城郊买了一块地皮。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谈话更让人兴奋的呢？

“一定要买到地皮！”两人简短的几句说话让牛阳那夜不成眠！对高一桐而言他哪里知道年阳对牛庵复杂的心思？激动过后，她甚至想高一桐是不是只是说说而已？

接下的路要怎么走？

当她在那个大年三十从高一桐的家里跑出去，在犹豫间还是跑回了母亲家里！她最不要的就是把自己的不好带给父母！可她那晚真的没有做好！当她跑过去，当那个破败的家在夜色里模糊出现，她的泪如奔涌般狂虐！父亲已经焦急地在低矮的土墙外来回渡步！

“妮子？”父亲不确定地叫到。

“爹？”牛阳回他。声音哽在喉咙里！

——此时，离开快要三年的她所有对“家”的前陈之怨化为无有！有的只是殷殷心之切！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回家？”

显然父亲已经知道了一切！此时，耳有些背的母亲正在拾掇，转身看到进屋的牛阳，很是吃惊。

“咋现在回来了？”

“嗯，是呀！”为了掩饰，她躲开了屋子里点着的煤油灯光。

“给妮子下饺子？”父亲对着母亲大声地说。

人呢，在那么几年里，你像是把自己的父母看得透透的，你会觉得他们让你心生厌烦得想要离开！越远越好！可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其实是你只看到了他们身上的缺点并放大了它们！且你并没能好好的领悟他们身上的缺点！他们是你身之来处，这世上没有谁的牵挂会比他们更多！没有谁的包容会比他们更大！

再次与高一桐返回城里，她清楚地知道牛庵那个高一桐的家是不能回了！万一事情办不成，她一个也要留下来！哪怕在哪的路边搭一简易窝棚，她可以自己住在那里！只要高一桐与孩子能来来回回的看她？——她是一悲观主义者，什么都会想到那个最坏的结果！

一天，高一桐回家来，脸上带着喜悦。

“今天怎么了？”在一起生活久了，牛阳已能从他的脸上读出“阴晴”来！有“喜怒于色”这个词就是说这么个意思的。怪不得诸葛亮手拿羽扇。

“你不是让买地儿吗？”他幽深的双眸盯着牛阳。

“说呀！啥情况？”

“托了几个人，可算找到地儿了，城边**村向外划宅基地，不少没划出去呢！”

“为啥？”

“说是村里人显荒远。”

牛阳顿了顿：“有时间咱们去看看？”

“我过去看过了，大概选了一块满意的，人家说，如果中意了，就把钱付了。”

“好，好，一会吃了饭，咱们一块过去吧？”

“中”高一桐爽快地答应。

牛阳怎会想到事情会如过上车一样让人激动？

“俺还有个事想说？”

“说？”高一桐看着她。

“俺想让高原去上幼儿圆！”

“现在？又不是开学的季节！”

“俺去前面的学校问过了，人家说收哩！”

“他才多大？”

“能行的，人家问了年纪，要哩，高原很乐意上呢！”

“饭好了吗？”高一桐问，这是他回得家来的习惯用语。

“好了，俺就是想早些做饭让高原下午上学去呢！”

“想的啥，非让现在上？”

“你不知道，他上了学就好多了……”后面的话她省去了。

“俺妈说上了学她的手就好些了！”高原接过话到他那里说。

两个的目光看向孩子，而后相遇在一起！再三口之家笑在一起。

买下的三间地皮在县城的最东郊。在几百亩长满杂草的荒芜之地中。算来手里的钱只够买一间，牛阳说不行就买一间吧，没法人家宅基地是三间三间卖的！这牛阳一听又被难到了！“不行就先借一些吧！”高一桐像是很有把握借到钱的样子！高一桐身上有很平易近人的特质！只去了半天事就办成了！

一人多高的草丛中，废弃的县化肥厂衰败不堪的厂房、高大的烟囱就遗落在它的一角。其间还星散坐落着三几户人家。趟过有野兔跳跃的草地，一条蜿蜒的河水从中而过。河边有几处低矮的小屋空置着。河岸有没人看管的三二只木船抛锚着。远外几近干涸见底的浅水里，已修好的一排巨大桥墩孤单单地陷在地势高一些的河道淤泥里。

牛阳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她会在闲暇时带着高原来到这里。如若没有那星散的三几户人家，说真的牛阳还真有些不敢想以后把家安在这里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什么都不说，面对这样的场景，她心里会想到父亲早年给她讲起的兵荒马乱的年月，日不落就要紧闭了门户！是怎样的境遇这里会有三几户人家呢？找一个时间去见见这些要成为邻居的人呢！是他们让她漂泊的心在找到栖息之地时有了更安妥的心！

放眼望去，蓝天空阔、草地连天、河流渔人、蜿蜒人家……与所爱的人在此共天崖，身边还有爱得不能够的高原！

身心如生出扇动的羽翼！感恩生活！由衷地说声谢谢你的赠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