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住院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就被媒体知道了，于是第二天一早便上了新闻，穆翎喊来助理想问清楚情况，得到了回答却是不清楚。

“妈，发生什么事了吗？”见穆翎眉间紧蹙，穆伊的心也平静不下来。

“没事，我们进去看看你外公，等会醒了要是看不到我们会失望的。”

穆伊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妈，外公会不会有事？”

对于穆天，她从在他身边长大，那是有感情的，也相信穆天对于她的疼爱都是真的，那是她的亲人，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他有事。

穆伊还小，心也还不够狠，这一点穆翎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有医生呢，相信会没事的。”

病房内，穆天已经醒过来了，陆小晚正在一旁陪着，只是躺在床上的老爷子面容憔悴，双眼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并不急于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爸，哪里不舒服吗？我请医生过来看看？”

听到声音，穆天才缓缓地移了下眼珠子，轻轻地摇头，“不用，扶我起来。”

“诶，您慢点。”

病房里没有别人，穆天看着红了眼眶的穆伊，轻轻一笑，“傻孩子，你这是哭什么，外公没事，不用担心啊。”

听到被这么一安慰，原本已经惹住情绪的她反而一时半会儿收不住眼泪了，“外公，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您说过还要看到我出嫁的。”

在她的记忆里，穆天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就是那个站在公司里不怒自威掌权者，因为有底气有手段，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胸有成竹。

可是，那个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英雄终有一天，也是会老去的啊，而现在，是不是就到了这一刻了？

陆小晚在一旁接过话，“外公，刚刚医生说了，您只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可穆天却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啊自己心里有数，孩子们，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如果外公有一天走了，你们也不要伤心，知道吗？”

“外公……”穆伊声音哽咽得不像话，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一刻，她的心里除了满满的悲伤，还有对他深深的愧疚。

穆天轻轻闭了闭眼睛，“孩子们，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和小翎说说话。”

闻言，陆小晚先挽过穆伊的手臂，“好，那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见房门被关上，穆翎才开口，“爸，您住院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不过您不用担心，已经安排去处理了。”

“你这样一心只想着工作，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没有得到意料的回复，这句让穆翎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爸，您这话……”

穆天盯着她看了一会，“小翎啊，咱们父女俩因为梵梵的事，这么多年来还真的没有像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过话呢，你说是不是？”

“您现在需要休息，”穆翎轻扯着嘴角，“等您身体好些了，我们再好好聊天也来得及。”

穆天却打断她的话，“不，有些话我得说，不然就算是现在死了也不人瞑目的。”

“爸，”穆翎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小妹是不在了，但小晚是她的女儿，如今也回家了，您该安心的，就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了。”

“怎么会安心，”穆天不禁提高了音量，“你还是在怪我，怪你妈妈，对不对？”

穆翎不明白他为什么情绪突然就变得激动起来，但还是想着先安慰着，“爸，我不怪你们，梵梵的事也是我的错，只是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揪着过去了，好吗？”

“呵，”穆天盯着她，笑了，可笑着笑着已经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却划下了眼泪。

他的眼神，看得穆翎心里一阵发麻，却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翎啊，原本我也以为我就算走了，也可以没有遗憾了，但是你跟我实话，小晚她到底是不是穆家的孩子，是不是梵梵的孩子。”

穆翎握在手里的手机，因为他突然其来的疑问，心虚得没拿稳，“啪”得一下掉在了地上，趁着俯身去拾手要，她快速地敛好情绪，“怎么突然这么说？小晚她不是有梵梵的玉佩吗？这世上也就两个啊，这个怎么可能会认错？”

面对她的否认，穆天表现得很冷静，“小翎，到了这一刻，你还不跟我说实话？你妈妈是带着遗憾走的，你希望我也是如此吗？”

“爸，小晚的身份当初不也是您亲自确认的吗？怎么您会反过来问我？”

“为什么问你你心知肚明，”穆天一想到当时席沐辰同自己说的那么话，他就愤怒，也心寒，要不是自己的命够硬，怕是撑不到得到死相的那一天。

“那我问你，小晚的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穆翎由一开始的慌乱变为惊恐，他字里行间所透露的不就是他什么都知道了？

她张了张口，“爸，我知道您身体不好，也知道您心心念念着的就是梵梵的下落，我也是希望这样能让您好受一些，若要说是我骗了您，那也是为您好啊。”

穆翎说得声泪俱下，这个说辞，就如同当时跟陆小晚说的一样。

可她忽略了的是，穆天他不是陆小晚，不是她说什么就说是什么。

“小晚既然是你找来的，那你说，这玉佩到底是哪里来的？”穆天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仿佛想要把她看穿，正是因为如此，整个人看上去也没有了刚刚的病态。

“那是我亲自命人打造的玉佩，我是不会认错的，玉佩你既然有，那梵梵呢？”

穆翎顿时被噎住了，她不确定他是不是不知道她对穆芩做的事，所以她不能先招，若是不知道，她此时又该找个什么理由来圆这个谎？

“玉佩…”穆翎眼神有些躲闪，“玉佩是有人拿到典当行里去的，我刚好得知，所以才找小晚暂时冒充了这个身份。”

她以为这个理由得当，可话音刚落，穆天却笑了，只是笑声是无比的悲怆，“小翎，我知道以前小时候我和你妈妈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梵梵是你的妹妹，还有安笙，她是你的外甥女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你想牵累伊伊，想让她为有你这样的妈而感到羞愧吗？”

他竟然知道了许安笙的真实身份？

穆翎瞪大了眼睛，顿时被恐惧感包围着，她自认为她所有的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可在别人眼里，早已是无法隐瞒的事情。

“爸……”

“你别再叫我爸，”穆天几乎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当他在质问的时候，他甚至还期待过她是否有一丝的悔过，可等来的却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认，“我没有你这种可以杀害自己亲妹妹的恶毒女儿。”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穆翎抹去脸上的眼泪，轻笑一声，“原来您什么都知道，知道许安笙是您的外孙女，而她的妈妈就是您苦苦找寻的女儿，既然您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呵，不过，现在就算您都知道了，也已经晚了。”

“小翎……”穆天老泪纵横，“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样子？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她是你的亲人啊，小时候她什么都不懂，长大后又什么都不知道，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是你错了，”穆翎的情绪突然失控，“我会这么做也都是因为你……我知道你根本没有原谅我，你已经立好了遗嘱，我为穆氏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到头来你却只想留给我和伊伊一点房产，你宁愿把剩下的捐给慈善机构，在你心里，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女儿啊？”

听着她几乎歇斯底里的指控，穆天反倒是收好自己的情绪，“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了梵梵和安笙的身份的？还有……梵梵是怎么死的？”

事到如今，穆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老爷子即将不久人世，穆氏又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她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沙发上坐下，“玉佩是在许安笙的身上发现的，所以我找人将它抢了过来，得知她们母女俩的住所，所以我找人制造了失火的意外，让她葬身火海，许安笙也算命大，本是让她们母女俩一起去见阎罗王的，不过却是让她躲过了这一劫。”

穆翎说完，迎上穆天那恨不得将自己掐死的眼神，没有畏惧，反倒是笑了，“您别气，医生说您撑不了多久了，要是一时急火攻心，只会加重自己的病情。”

穆天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下她的。

“爸，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就不要再计较了好吗？穆氏是您一辈子的心血，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理的，既然您没有真心当我是您的女儿，你们一家三口到了地底下就可以去团聚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穆天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毫不犹豫地就朝她砸了过去，玻璃残渣碎了一地却也没有伤她一分一毫。

“你……你，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穆天捂着胸口，因为愤怒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难受得僵硬起来。

“爸，”穆翎上前扶着他躺下，却丝毫没有要叫医生过来的打算，“您没事吧？”

穆天瞳孔瞪得老大地盯着她，一手捂着胸口，艰难地挤出一丝声音来，“叫…叫…叫医…生。”

可她站在床边还是不为所动，见他挣扎得难受，穆翎唇边却是缓缓地划开一抹笑，然后将手伸向了一旁的仪器。

“爸……您竟然这么难受，要不女儿我就送您一程，您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