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府后，程毅让程晓去门房盯着向东。向东被齐格调逗，灰溜溜地跑了；齐格留下讨饭的破碗，拎着棒子也走了。这只破碗，对外人来说，破烂不堪、一文不值；但对齐格却很重要，是讨饭的家伙事。程晓觉得齐大人不会无缘无故留下它，见两个人走远，捡回来给义父。“义父，齐大人留了个破碗。”

乱七八糟的事儿太多，换了轻简便装的程毅靠在床榻上，正在对过往人生反思、感慨，被程晓打断。“什么事？”

程晓将碗递给程毅，“齐格大人留下一个碗。”

程毅拿起碗仔细端详，碗底有个“泄”字，“这是？”

“为什么不是谢？”程晓觉得蹊跷。

“呵呵，齐老不是在谢我们，是在提醒我，此次病症的关键在排泄物上，老先生神通广大，肯定是看过了医案。”就在刚刚，程毅还怀疑达济天下的选择，沦为乞丐的齐格不在其位扔忧国忧民，可见其对家国的关心，位卑未敢忘忧国。

“义父，您要去禹城吗？”义父上了年纪，头发白了，下朝之后总是倦懒，程晓担心他的身体。

“还在犹豫，这一趟的辎重补给以药品居多，多灾之年价值连城，必然要精兵强将才行，我不去，程放就得去！”程毅宁可自己去，也不想让儿子冒险。

“义父，带上我，我照顾您。”

“程晓，我收养你之后，视你如己出。当年你也可考武状元，你执意要成为管家；说实话我很心痛，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今天这事不行，禹城的危险超乎你想象，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儿。”齐格的碗堪比千金，救人救国，程毅找了个木盒，将碗收好。

“义父，家里的事儿交给程放，你身边得有个自己人照顾。”此次镇疫，义父断然不会带程放和程东过去，程晓想不出还有谁能照顾好义父。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嫌我老了？”放好齐格的碗，程毅准备给孩子们写封信，镇疫近在眼前，说走就走。

“父亲，在吗？”程放站在门口问。

“进来！”

“晓哥也在，护送镇疫车队让我去吧。”听说这次疫病很重，父亲年岁大了，刚刚带着黑衣侍卫围剿倪氏兄妹，又要赶去禹城，实在太过劳累。

“父亲？”程东毕恭毕敬站在门口。

“进来！”

“还是让我去吧！哥哥们有更重要的事儿，我还没成家，光棍一条。”程东嘿嘿傻笑。

“你没成家不代表你没家，万一你有个闪失，母亲怎么办？”一家人最疼爱这个老幺，要是母亲知道老幺押车，恨不得自己也跟去，程晓直翻白眼。

“哥，你看你总翻白眼，不累啊，父亲，您说！”程东喜欢和父亲讨价还价，反正最后都是他赢。

“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都不能去！此次，我自己去！”程毅很坚决，也很欣慰，大难之前，几个孩子都很有担当。

“义父，虽然我是养子，但您视我为己出，带上我！”程晓跪拜。

“父亲、大哥，这次你们去都不合适，刚刚我在回来的路上，遇见齐格大人，他的原话‘此行切勿让将军出行，放儿去最适宜’。”程放虽不知道为什么，但齐格大人从来不打诳语，更何况他流落街头，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你什么时候见到齐格？”程晓见齐大人奔着鱼市的方向走了，与程放回家的方向应该不一致。

“听说穆怀春的病好了，我们几个人过去看看，在鱼市碰上了。”程放说。

“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御前司了？”程毅皱了眉头。不对啊，他前脚回家，后脚儿子就去看穆怀春？

“大司马府的管家特意过来捎信儿，穆怀春的病好了。”程放没觉得哪不对，却见父亲揉起了太阳穴。

“你为什么不先问过我，再去？”心灰意冷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国君器重蛀虫，忧国肱股却成了乞丐，自己呢？何处何从？

“父亲，这没什么啊，几个兄弟叙叙旧！也没待几分钟就回来了。”程放满不在乎地答。

“还有谁？”

“御林军统领年鹤，御前司左统乔枫，丙午将军盛雄，我！”

“齐老救了你！”程毅长长叹了口气，朝中尔虞我诈不过如此，程放的命能保住，那几个人呢？都是将门虎子，竟然被向东拉下水。

“父亲，我脑袋直，没听懂！”程放急了，其它三人呢？

“穆怀春装疯一事被国君拆穿，向东得逞，但是还没拿到想要的情报，你们几个傻蛋就送上门了。你说，如果你是国君，你去撬穆怀春的嘴，还是审你们比较快？”

“可我们什么没说，就是叙旧！”

“错就错在，御林军统帅年鹤也去了，你们这群笨蛋，我平时怎么教育你们，朝有奸臣小心行事，就是不听。”

“这和年鹤有什么关系，他父亲年封是镇北将军……”程放嘴角哆嗦，镇北将军原是中原王朝的将军，因光荣之战战败被贬，受父亲引荐到了西南国做镇北将军。当年中原王朝怀疑镇北将军与高山草原里应外合故意战败，虽是莫须有的罪名，却百口难辩。这些年，抵御外族侵略大小战事中，镇北将军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是孬种，懂兵法、骁勇善战。

“你们把年老将军也害了！”程毅青筋暴露，怒不可歇。向东心黑，要把满朝武将都拉下水，这趟镇疫之行必须除掉他。

“父亲，我，我即刻去年府通报！”程放撒腿就跑。

“站住！”程晓一个纵身，拦在程放前。“你不能去！快去准备镇疫之事，我去。”

“哥！”程放知道此事凶多吉少。

“听你大哥的！”看着落日的余晖，仿佛看到了国家的气数。

“父亲，他们是我一起玩到大的兄弟！”程放急得满头汗。

“武将做事不用脑子，必须吃了这个教训，你安心地去镇疫，我设法救他们！”既然齐格能救程放，肯定有办法救其他人，这也是碗留在外面的原因。“泄”表意水世，可以理解为鱼市，程毅必须去见齐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