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文有过无数次机会与侄女讲清楚当年的事，但是她有担心，有顾虑。叶菲还好说，叶兰从小就不听话，一旦知道真相，还如何与之相处。虽然这姐妹俩是哥哥的孩子，但这些年，她视如己出，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对叶菲来说，与姑母恩断情绝，是想都没想过的事儿。可姑母不但掩盖了害死父母的真相，还为了族长的位置与梅家妥协，将她嫁给其貌不扬品格不正的梅志清。叶菲抚摸姑母额头的皱纹，“姑母，如果我不嫁给梅志清，你会怎么办？”

叶菲的举动，让叶嘉文诧异，她心里侥幸地以为叶菲会又一次软弱地妥协。“我会交出《叶家祖训》。”

“《叶家祖训》在哪？”叶菲蹲下，整理地上被姑母摔了东西。

“在叶凡这里。”叶凡虽然是叶嘉文的秘书，却像女儿一样疼爱。

“叶凡？一个野孩子，她有保管《叶家祖训》的资格吗？”叶兰不开心地问。

“你们不在身边，我身边只有她可以信任。”叶嘉文不敢看叶兰的眼睛，越是心虚，越躲闪。

“我看不是这么简单吧，要是我没猜错，叶凡是你亲生的女儿，就在你收养我们第三年，你出去执行了一年的任务，其实是生孩子。”

一天放学，叶兰碰见姑母和一个男人在公园吵架，两个人各持己见，姑母将化验单扔在男人脸上，甩头就走。男人不屑地将化验单扔在地上，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叶兰收起化验单，通过网上的医生，确认这是一张孕检化验单。之后，姑母说外出执行任务，本来计划一个月，没想到一年后才回家，还带回来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孩。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们都是我的女儿。”叶嘉文激动地解释着。

“那为什么不让叶凡嫁给梅志清？”叶兰穷追不舍。

“叶凡从小孤苦伶仃，我把全部的爱都给你了你们，我不能再对不起这个孩子。”叶嘉文痛哭流涕。眼泪是对付姐妹俩最好的武器，尤其是叶菲，只要她哭，叶菲什么都能答应。虽然梅志清不是什么好人，但梅家势力雄厚，从这个角度看，侄女也不亏。但是叶凡不能嫁，母女俩还没有相认，她还想多几年母女时光。

叶嘉文嘴上说母女情深，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一遇到事儿，私心杂念都显现出来。叶嘉文让叶凡管理《叶家祖训》本身就不合规矩，这等于间接承认叶凡是族长继承人。而逼迫叶菲嫁给梅志清，维护叶凡的立场，伤透了叶菲的心。

“姑母，我想再看看《叶家祖训》。”叶菲用餐巾纸擦拭洒在地上的汤渍，依然没抬头，默默地干着活。

“好，菲菲你起来，不用你收拾，我让凡凡马上去拿。”叶嘉文拨通叶凡的电话，嘱咐了两句。

“姐姐，我饿了，想吃小笼包。”叶菲微笑地望着姐姐，心里泛着酸楚。那些年，她应该多理解姐姐，而不是更爱姑母。在西藏这一路，姐姐对她的爱护，远胜姑姑不知道多少倍。她不会嫁给梅志清，姐姐也不会，姑母的罪不该让她们姐妹俩来承担。

“我这就下单给你买，”看清姑母的嘴脸后，叶兰伤心是在所难免的，然而妹妹似乎有些古怪。

“不，姐姐，我们常去的那家店就在附近，自己去买比叫外卖快，再说姑母大病初愈，等下还休息呢。”叶兰看似关心的语气，实则透着一股冷漠。

“那，我先去了。”叶兰出门后，用手机下了单，然后躲在门后静观其变。

病房里，叶嘉文不时地抽泣几下，叶菲已将在病房打扫干净，然后坐在叶嘉文对面的沙发上。叶菲直视叶嘉文，叶嘉文眼神躲闪不敢看叶菲。

“菲菲，你这是干嘛？”

“姑母，你爱过我和姐姐吗？”

“为什么这么问？”叶嘉文被叶菲弄得有点懵，叶菲支走叶兰，肯定有重要的话说，没想到是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

“先回答我的问题。”叶菲压制自己的愤怒。

“爱，当然爱，你是哥哥的孩子，还是我的侄女。”叶嘉文抬头看叶菲，那两只喷火的眼睛包含轻蔑，让人无地自容。

“说的这么轻松，连脑子都没过吧，姑母，我爱过你，像女儿爱妈妈那样爱着你，没错，我拿你当妈妈看，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妈妈。”这些话像滚烫的热水，每说出一个字，舌头和嘴烫得发痛。

“菲菲，你这说的什么话，姑母也拿你当亲生女儿啊，这些年，你和兰兰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我可从来没亏待过你们。”叶嘉文感觉委屈，为了让两个孩子过好，她没少与族人争吵。

“那就是了，让叶凡嫁给梅志清，《叶家祖训》传给姐姐，我就相信你的真心。”叶菲知道姑母不会同意，还是要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菲菲，你不能这么逼姑母，梅志清喜欢你，不喜欢叶凡，而且《叶家祖训》是族长禅让，肯定要传给你们几个，具体是谁，视你们的能力而定。”叶嘉文当然不肯交出族长大权，为了这个位置她失去了太多。当年，叶凡的父亲就是因为女性族长不能结婚，而遗弃了她们。她牺牲了这么多，不会因为叶菲的一句话就交出权力。

“说了那么多，还是不愿意，牺牲我们姐俩是在为叶凡铺路吧，我父亲看错了你，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叶菲估计激怒姑母，她是学医出身，急性心肌梗塞最忌讳生气，所以今天只要能让姑母动怒，父母的仇就报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梅志清对你情有独钟，他不喜欢叶凡，族长继承人事关重大，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叶嘉文口是心非，如果叶菲继续胡搅蛮缠，她不会手下留情的，自己的负罪感和愧疚感也会随之减轻很多。

“你知道我姐姐去干嘛了吗？”叶菲低声问。

叶嘉文摇摇头，胸口一阵阵疼痛，“干嘛？”她想按铃找医生，然而按钮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