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人？重型抬枪？发条守卫？”劳伦斯的眉头皱了皱，显然这并不乐观的情报让她感到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是。”中年骑士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眼中的光平静而冷冽。

“谁是你们的主子？”

“克里斯王子。”

……

审讯结束了，劳伦斯反而更头疼了。她本能的感觉到虽然中年骑士没有说谎，但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乎浮于表面的虚假之下，才是真实的黑暗脉络。劳伦斯后知后觉地发现，有太多不合情理的事情了——明明是护送王室成员，塞克特为什么只安排了两个护卫？克里斯王子虽然有些城府，却也资历尚浅，不像是策划阴谋的幕后黑手。莫非塞克特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也说不通，首先他对艾莉西亚的宠爱并不是装出来的，其次是这么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三个王子的继承权可比小公主靠前太多了…劳伦斯能想到的可能，也只有二王子艾里森和没露过面的三王子了。当然，以现在所知的情报，是不可能妄言推断的。而劳伦斯也明白，现在她有更紧迫的事要考虑。

拉着中年骑士去控制室走了一圈，劳伦斯才发现现在的处境确实有些不妙。舵盘被卸掉了，而控制飞艇动力的调节阀也被某种东西腐蚀成了一滩铁水。哪怕是个专业技师来修复，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更别说劳伦斯对这种黑科技机械的构造一窍不通。转了一圈后，她只好放弃了修复飞艇的念头，思考起各种脱险方案来。

要是独自面对几百人的围攻，也许她还不会这么头疼。但卡琳等人不能作战，需要她去保护，这就多少有些难办了。

建立壁垒退守自保？这绝不是个好办法。

为了胜利，她得借助一切可用的力量，她需要麦斯的魔法，卡琳的经验，甚至是这些曾经参与叛变的仆人。战场上的经验对解决这次危机没太大帮助，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合理利用现有资源，尽可能弥补劣势，达成特定目标。这种事凯瑟琳很在行，但让劳伦斯来思考，就有些困难了。

也许那些仆人不能战斗，但可以作为人力来消耗…

……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五名厨师、十名女仆，以及耷拉着脑袋的中年骑士，都被劳伦斯召集到了底层的大厅里。他们大多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只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触怒劳伦斯这尊杀神。

“叛国，会有什么下场，我想各位不会不明白吧？”

“阁下！我们并无此意！”

“请宽恕我们…”

刹时，哀求声与痛哭声不绝于耳。劳伦斯绷着脸，低声喝道：“安静！”

立马人们就安静下来。

“艾莉西亚公主考虑到你们是受到胁迫，并非有意谋反，所以不打算追究你们的罪行。但是…”劳伦斯话锋一转，绷起脸喝道：“再过几个小时，敌人会试图攻占这台飞艇。如果想获得我的宽恕，就给我拿起武器，证明你们不靠谱的忠诚并非一文不值。死，还是努力活下去，你们自己选择。”

十几人面面相觑，前一秒他们还在暗暗称颂小公主的仁慈，后一秒他们的灵魂就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不是叛乱已经被终结了吗？怎么还要他们拿起武器呢？

“阁下，我们不是士兵，也没有…”

一个女仆刚想争辩什么，就被劳伦斯一剑削掉了两根手指。惨叫声让其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的人们一个哆嗦，把抗议声憋了回去。

“你们觉得这是请求？”劳伦斯的语气相当冰冷“现在谁还有问题？”

没人敢再出声了。

“很好。”

……

荣耀是流淌在血液里，深藏在灵魂中的光彩。劳伦斯没指望两句话就能把这群乌合之众拧成一股绳来对付敌人，但如果这些人能帮她拖延一段时间，那就再好不过了。然而劳伦斯估计，大部分人会在自己离开他们的视线后马上抛弃小女王的宽恕，作鸟兽散，或是再次转投敌人。不过这也无妨，在劳伦斯看来，这些炮灰本来就是消耗品：既不忠诚，又没实力。劳伦斯使唤起他们来自然是没有半点愧疚，唯一的一点问题就是——敌人会上钩吗？

……

风从圣城遗址东南方的刀锋海上吹来，带来了盛夏即将到来的炎热气息，熏得人十分舒服。春草茂盛，在荒野上茁壮生长，几乎有半身高。这些都是加洛林境内最常见的蛇草，一眼望去一片碧绿中夹带着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花，随风摇曳，也是一番颇有味道的美景。

然而今天，大片的蛇草都遭了秧，被碾得零零落落。密密麻麻的靴印和车辙，杂乱的印在荒原上。中心处被石灰分割的巨大圆圈中，火还在毕毕剥剥的燃烧着，显然为了今天的工作，这些正蹲在地上光着膀子组装发条守卫的壮汉们，确实费了一番力气。

暮色逐渐褪去，一如半熄不熄的火焰，宣告着黎明的到来。

“应该快到了吧？”一个手臂上纹着奇艺齿轮形状的精壮汉子抹了把汗，随口抱怨道：“老子可是一晚上没合眼了，赶紧干完活回去睡觉了。”

“闭嘴！好好干你的活！”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丑汉吼道：“要是零件装错了，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是是是…”精壮汉子不耐烦的呛道：“你有能耐过来自己装，大不了这钱我不要了。”

丑汉勃然大怒，正想回敬一句，便听到三声短促的哨声响起。他脸上的愤怒立马变成了焦急，再也顾不上和同伴吵架，着急忙慌地抱着一把近三米长的抬枪跑到了头领给他预设的位置上。不多时，天空中便出现了一个黑点，那正是从塞纳出发的圣旨号。在确认目标已经抵达后，地上的伏兵们做了最后一次检查。发条已经上弦，子弹已经上膛，哪怕是一只巨龙从飞艇上下来，也会被打得抱头鼠窜。

“除了公主，不留活口。但记着等我命令，尤其是卡帕，这次再不等命令就开枪，你就不用跟我混了。”

“知道了头儿。”坐在地上的丑汉撇撇嘴，踢了身前半蹲着帮他架枪的副手一脚，发泄似的吼道：“听到没？这次再给我乱晃就先把你崩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这些熬了一夜的可怜人都在为看了一幕短暂而并不算有趣的戏而感到开心。

飞艇在众人面前缓缓落地，扶梯放了下来，徐徐开启的舱门好像一张巨兽的嘴，在等待着下一个倒霉蛋的头颅滚进它的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