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苏浔的最后一个投篮随着倒计时的结束应声入网，空心球。

篮球在场上弹跳了两下，朝着篮筐架滚去，罚球线上一道修长的影子依然保持着投篮时的压腕姿势，手势标准，站姿挺直。

“苏浔，9个。球捡起来，下一个准备。”体育老师在球场边记录这次一分钟投篮的考试成绩。

苏浔并不是专业的篮球运动员，但因父亲年轻时是运动员，常陪父亲爬山打球，也颇有几分运动天赋，身体素质和一般女生相比自然也好出许多。期末考选了投篮也只不过是因为拿手，不用花太长时间练习，耗时少，得分率高。

“浔浔！这周五晚上北海中学和咱们学校有场友谊赛，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倪裳抱着一袋矿泉水气喘吁吁的跑来，拽着苏浔一屁股坐到球场边，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水递过去给她，一边把剩下的水塞给了体委。

“北海毕竟蝉联了四年联赛冠军了，年年压的我们学校成了万年老二，我们去参加个啦啦队吧？输人不能输阵啊，排面可必须要有！”

球赛有什么好看的。苏浔对篮球赛更不感兴趣，平时被拉着打球都已经是不情不愿的事了。

“不去。”苏浔淡淡答到。

“为啥？”倪裳瞪大眼睛，“这可是摸北海底的绝好时机！况且我一个人去多没意思啊？听说北海今年的新队长还是个高一新生，这上半学期都还没结束就混上队长了，年轻有为的很呢，陪我去看看吧？”

见苏浔未搭话，倪裳又用肩膀碰了一下她，“包一周奶茶，就一晚。”

苏浔倒没什么别的爱好，只是对奶茶走不动道而已。

“那两周吧，没得商量。”苏浔一手撑地起身，捡起从旁边球场滚来的篮球，环顾四周准备递给前来捡球的人，然而这颗球竟无人问津。苏浔拿着球端详了片刻，转腕拍了拍球，在三分线外站定，起跳，抬手，球空心入网。

“您这投篮准头真和杀价一样厉害。”倪裳默默在胸前竖起大拇指，同时心疼自己未来半个月的荷包寿命。

-

南方十二月底的天气是刺骨的寒冷，夜晚江边即使灯火万千，也抵挡不住北风的呼啸。

苏浔吃完饭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沉，楼道的感应灯还没修好，小区路灯的微弱光亮对这乌黑一片的廊道起不到半点照明效果，她只能借着手机电筒的一点亮度，一手扶着楼梯扶手眯着眼下楼。

苏浔家已经是十几年的老小区了，这一片是北海的教师公寓，近几年慈城的楼盘不断开发，邻居们大多都搬走了，苏浔父母想着这边距离北海中学近，步行也就短短几分钟，去学校也方便，便将搬家的计划向后延迟了几年。

没想到苏浔中考竟超常发挥，吊车尾考上了在慈城家长们心里排名第一的第二外国语中学。

其实北海中学和慈城二外每年的升学率不相上下，无非争的是每年有多少个清北苗子而已。

苏浔从没想过清北这回事，填了二外其实也是由于二外是全封闭的住宿制度，还分大小周放假。她实在不想读了高中了还像从前似的，每天每晚被爸妈催促着学习学习，父母都是教师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她宁愿在学校里赶进度，也不想在家里被父母耳提面命。

手机屏幕上倪裳的名字不停跳动，苏浔只能开着扬声器接起了电话，一边继续照着楼梯往下走。说来也玄乎，倪裳和苏浔从小学一年级就是同班同学，是九年的班级第一排和最后一排的缘分，没想到进了高中，还是同样熟悉的配方。

“浔浔！你到哪儿了？球赛都快开始了！今天人真的巨多！”

“我马上就到了啊，要不你先去抢个位置？”

“你快到校门口了吗？我还是在门口等你吧？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苏浔顿时沉默，这打车去学校最快也得十分钟，现在这个下班时间可能还会堵车...

“你先去抢个位置吧？等会拍个照给我就行，不然万一等会没好位置了你不是白这么早去？我马上就到了。”

倪裳是个好忽悠的，听苏浔这么一说，没多想便立马答应了。

一楼车库有车声响起，苏浔循声望去，一道车灯从楼梯口打进来，暖光瞬间照亮楼道。她低头关掉手电筒，却没注意203住户推开的门，正好和对方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楼道灯坏了实在有点没看清...”

“南停！好了没啊！再不走就迟到了！”一楼的车主不耐烦的按着喇叭，传来的女声隐隐透着怒意。

苏浔连忙低头朝着这位“Nanting”道歉，目光落在地面上，恰好看到对方的脚脖子光溜溜的露在外面。

苏浔手指一缩，仿佛挨冻的是她自己似的。心里默默感慨，现在年轻人的体质可真不错啊。

听到对方应了一声，苏浔也没抬头，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下楼了。

-

所幸一路畅通，等苏浔到体育馆的时候，距离比赛开始只剩十分钟了。

“浔浔！”

倪裳的声音有种魔力，总是轻松穿过人群，准确的进入她的耳朵里。

苏浔应声望去，只见倪裳穿着校服，手里举着学校的校旗，头上还绑着一根“二外必胜”的丝带，有模有样的一副气势啦啦队形象。

苏浔走到她身边环顾了一圈周围，这个位置确实非常不错，正对着中线，距离双方的休息椅都只有短短三四米。

“这个位置还真不错。”

“那当然了，我可是老早就跟着咱们学校球队进来了，这可是我一眼相中的绝佳观赛区呢。”倪裳一脸自豪，一手变戏法般的掏出另一条写着“二外无敌”的丝带塞给了苏浔。

“......”

苏浔一脸嫌弃的两根手指捏着丝带，心想着这么影响个人形象的东西，怎么能往头上戴呢？

正准备开口拒绝，余光瞄见了一个人影从对面的入口处走了进来。场馆走廊的灯已经关了，场内的灯光倒是打的明晃晃的，来人伸手挡了一下头顶刺眼的灯光，一边接住了从肩上滑落下来的背包。

“听说这就是北海的新队长南停？”

“真嚣张啊...一点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呵。”

“就是...比赛前五分钟来，热身时间都不留吗？看不起谁呢？”

四周二外的学生们窃窃私语，苏浔边摩挲着手上的丝带，一边打量这个逐渐走近北海休息椅的传说中的嚣张队长。

听见南停这个略显熟悉的名字，苏浔回忆了片刻，是刚才楼下撞见的那个？这名字听起来倒挺像姑娘气的，原来是住一栋楼的，怎么从前没见过呢？

苏浔把围巾朝上拽了拽，眯眼看着这嚣张队长，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干净利落的寸头倒是符合北海治学严谨的教风，脸廓流畅，长相秀净，一双清亮的眼睛微微上挑，仿佛带着一丝笑意。

南停边走边脱掉厚厚的羽绒外套，顺手整理了下塞在裤腰里的皱巴巴的蓝色队服，大大的“7”号完整的飘在胸前。走到休息椅边，便将外套和背包随手放在了地上，坐下俯身拉紧了鞋带。苏浔这才看见他冻的有些泛红的脚踝，线条均匀流畅，犹如削了皮正在蒸锅上闷煮的藕节似的。

这年头的年轻人啊，可真耐寒呢。

苏浔伸手摸了摸自己厚厚的长袜，再次感慨。

“慈城第二外国语中学对阵北海中学的比赛马上开始，请双方队员做好准备。”

裁判的提示声响起，比分牌上大大的“慈城二外vs北海”的红字亮起，双方队员气势恢宏的加油声此起彼伏的传来，比赛的紧张感骤然从四面八方升起，迅速蔓延到整个场馆。

“二外，加油！二外，加油！”

“北海，必胜！北海，必胜！”

倪裳挥着校旗，带动了二外的校友们开始了赛前的呐喊助威，北海的群众们自然不甘示弱，观众席的硝烟随着比赛的开始一触即发。

-

双方跳球。

二外率先拿到球权，长传到底线附近，控卫三分出手，比赛开始十五秒直接拿下三分开门红。

“好球！”

“这球真有准头啊真牛啊...”

“二外今年不错啊，联赛决赛看来挺有看头了...”

北海底线发球，13号后卫运球至三分线外，传进三秒区内空位，5号中锋拿到球瞬间被二外两人包抄，对方夹击压的紧，北海找不到机会出手，只能被迫将球再次传出三分线外。

二外小前锋转身抢断，准备将球传下自家场内，没想到南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场，迅速挥手切断了球的轨迹，破坏了二外的长传计划。

但球...正直愣愣的朝着中线观众席的位置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