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九重深深吸了一口气，极目远眺，天际落日余辉散尽，群星隐现，再过三日便是宗门三十年一次的弟子精英选拔大比，若是交出《玄阳秘录》，纵使可以活命，他也将难以面对诸位同门和座下数以万计的弟子。

玄九重收回目光，尽最后的努力道：“道兄已臻至破碎虚空的至境，除非废去修为，重新修炼，否则纵然得到《玄阳秘录》亦是无用，你何必要苦苦相逼呢？”

张道北看了蒲九冥一眼，道：“本座用不着，可以传给徒儿。九冥初入道途，正缺少合适的功法，若是《玄阳秘录》和《戮阴森罗经》同修，将来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蒲九冥心中一阵感动，老家伙虽然不近人情，但对少爷真心不坏。

玄九重望向蒲九冥怔怔出了会神，随后目露坚定之色：“道兄用心良苦，更是打得如意算盘，但《玄阳秘录》乃我上清宗的根基，秘录丢失，根基不稳，本座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答应道兄的要求！”

张道北还未答话，蒲九冥先跳了起来：“老东西，愿赌服输，《玄阳秘录》现在是少爷我的了，你敢不交出来，少爷便用晚清十大酷刑来伺候你。”

玄九重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疯狂：“九极元阳罡！”

蒲九冥两眼上翻：“又是这一招，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玄九重一身化九人，其中一道法相双手结印，其他八个化身面现痛楚之色，在一阵不甘的嘶吼中轰然爆裂，分解成一团团至阳至刚的精纯真元。

玄九重惨笑道：“阴阳平衡……看本座给你弄一个孤阳不长！”双手虚抱，八团真元倏然往他双掌汇聚，顿时一个灿若星辰的白色光团缓缓诞生。那光团鼓动不息仿若是有生命的异物，气浪所过之处，草木枯黄，岩石崩裂。

张道北神色微变，立即催动森罗令，激发出一道无形的阴寒气墙隔绝气浪对蒲九冥的侵袭，同时心中暗自骇异玄九重这玉石俱焚的一招必然是石破天惊。

玄九重一咬牙，双手猛然朝上一推。

天地骤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这一刻张道北师徒包括远处鬼啸连连的五个万年老鬼和项鼎二人，他们谁也感觉不到谁，亦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只剩下纯粹全能的神识，眼睁睁瞧着一团炫目至极的精芒拖着长长的尾焰冉冉升空，最终命中阴阳图。

时间似乎停顿了刹那，天地重归清明。

阴阳图吸收了玄九重八道至阳至刚的元阳化身，立即一张一缩，极度不稳起来。

张道北抚掌大笑：“老屠夫破我冥河血祭的法子果然精妙。”

玄九重冷喝道：“爆！”

阴阳图应声微微一抖，半边太阳瞬间将太阴挤得缩成一点，占据整个图面，随后向中间塌缩，猛然爆裂开来！

一大团至阳能量轰然坠地，随后如同泄闸的洪流激荡出铺天盖地的火焰巨浪，向四处八方蔓延席卷。

在能量洪流席卷过来的那一刻，张道北闪身挡在蒲九冥身前，奋力撑起一道氤氲的光幕，不过阴阳图的崩解相当于张道北与玄九重的联手重击，数息的时间光幕便宣告破裂。

洪流第一时间吞没张道北师徒二人，继而向远处席卷狂飙。

蒲九冥像是被龙卷风卷起的落叶，全身空空荡荡，完全失去对时间和距离的判断力，茫然不知落向何处，但紧接着丹田内的炼天炉再次传来了一阵比上次更加剧烈的震动。

喷发的能量立即找到了宣泄口，整个翻滚了起来，兜头盖脸地粘上了蒲九冥的小腹丹田。一股乳白色的烈焰浓浆源源不绝地渗进蒲九冥的身体，随后又被炼天炉源源不绝地吞噬一空。能量团迅速地干瘪下去，三个呼吸间便消失无影，被三昧之灵提炼出一股庞大无匹的太阳之力储存在丹炉的深处。

蓬！

蒲九冥身体着地，全身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小猴子顺着蒲九冥衣领翻滚出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满目苍夷的景象。

五指峰残缺不全，中指和食指不知去向；森罗殿虽然健在，半边殿身却已变成了瓦砾，殿顶上兀自掉落着碎裂的砖石，好好的一个森罗界硬是被张道北和玄九重联手折腾成了一堆残垣断壁。

小猴子喉咙里发出快要咽气的咯咯声：“真惨哪，好像被八百个土匪洗劫过一样！”

蒲九冥回过神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这都是师父留给少爷的家当啊！他奶奶的玄九重，我日你老母！”

蒲九冥突然想起张道北，一把抓起小猴子，火急火燎地冲上山顶，随后浑身一震，热泪夺眶而出：“师父，你还没死哪？”

张道北临崖而立，望着由远及近的爱徒，目光中满是慈爱之色，微风轻抚，稍显凌乱的发丝向上飘扬，一代宗主的孤傲与洒脱尽显无遗。

在他身后，玄九重半空悬浮。一枚拳头大小的血色圆珠毫芒绽放，放射出密密麻麻的血丝，深深扎进他的丹田。

张道北微笑道：“你哭了？”

蒲九冥愤愤地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风大，眯着眼睛了。老家伙，你可不要自作多情。”

张道北点了点头，随后转身，五指箕张，闪电般扣向玄九重的小腹：“一会等师父真的死了，你再哭不迟。”

蒲九冥吐了一口唾沫：“呸呸呸……你死了，少爷我后半生依靠谁去？”

玄九重嘶声惨嚎，眸子里迸射出倾尽五湖四海都洗刷不去的怨毒。

张道北神情冷厉，丝毫不为所动，慢慢地从他体内攫出一块白色的玉板。

玄九重掉落地面，额头青筋暴突，神色狰狞。

随后张道北又从怀里取出另一块相同模样的黑色玉板，跟着双手高擎，托着两块玉板缓缓靠近。当两块玉板快要接触的刹那，白色玉板突然变得炽热无比，黑色玉板则变得阴寒森冷，一热一寒冷热交替，张道北的一袭血色长衫瞬间变得一半布满白霜，另一半化为飞灰飘散。

蒲九冥骇然道：“师父，你搞什么鬼？”

玄九重怔怔盯着张道北手中的两块玉板，似沉浸在某种使他痴呆的情绪里：“师尊没有骗我……传说果然是真的……血海轮回……”突然疯狂大笑起来，笑得大口喷血，笑得老泪纵横：“今日能得见五位天道圣人以通天道祖的杀伐之道为根基，联手推演九个量劫得来的无上宝典，本座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