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寂蹲下身，看着苏雅，问：“你这算酒后吐真言吗？”

“我没喝多，我只是醉了。程寂，你是好人，只有我，只有我是坏人。”

眼泪还在流，苏雅无意识的干呕。

她晚饭本来就没吃，现在想吐，胃里根本没有任何能吐出来的东西。

“算了。”程寂起身，看见苏雅那一脸痛苦的样子，他也没心情在这里晃荡下去。

程寂把苏雅扶起来，背在背上，自嘲的笑道：“就当今天晚上做一个好人吧。”

他笑了笑。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关注这个女人的喜怒哀乐了。

他看到过她最狼狈的样子。

甚至还有一些无人知道的狼狈。

被送进精神病院，一言不发的剪掉自己的长发，撑着黑伞，悲哀的注视着墓碑。

可是，在别人面前，苏雅总是光鲜亮丽的。

没人知道她会为了江怀瑾落泪，没人知道她会为了李哲买醉，也没人知道，她为了明迦放弃了自己优越的一切。

她总是把脆弱的那一面遮挡住。

以为谁都没有看见，可是，他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程寂。”苏雅扯着程寂的头发，有些生气的道：“你说话。”

程寂吃痛，忍住了把苏雅扔下去的冲动，问：“怎么了？”

“你为什么会来？”苏雅问。

“有一个应酬，吃完了就看到你了。”程寂面不改色的撒谎。

一点多了，哪里会有应酬。

他只是守在了烟火的外面，准备苏雅一出来，和她谈些事情。

只是没想到，苏雅原本没有醉，不知为什么，又进去喝了一个烂醉。

“哦。”苏雅点了点头，“那你是一个好人。”

“是不是好人有那么重要吗？”程寂眼里暗了暗。

他已经不是一个好人了。

从他迈出第一步开始，他就是一个坏人了。

“当然重要。”苏雅痴痴的笑，她也不在玩程寂的头发了。

整个人全趴在程寂的背上，无处安放的手在程寂的脖子处绕了一圈。

她手伸直，搂着程寂。

程寂一低头，苏雅那洁白纤长的手就在他的下巴处，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她的突然亲近，像是蓄谋已久。

程寂停了下来。

苏雅趴在程寂背上，闹道：“快走，快走。”

“苏雅。”程寂沙哑着嗓子，低低的问道：“你几岁了。”

怎么突然之间，她变得那么幼稚起来。

“我十八。”说完，苏雅自己都笑了。

或许是酒意上来了，苏雅什么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十八岁那年。

那是她最快乐的一年。

程寂叹气，认命的背着苏雅走。

路灯下，两个影子合在一起，苏雅不停的晃动着，程寂每走一步路，就要停一下，无奈的说苏雅一两句，然后继续走。

终于走到了停车的位置，程寂弯身，开了副座的车门，把苏雅放进去，才绕到旁边去开车。

等他上车，苏雅已经靠着车椅睡着了。

眼泪还挂在她的脸上，莫名的让人心疼。

程寂拿湿巾把苏雅脸上的泪擦干净了。

才发现她脸上的浓妆已经全部花了。

程寂在车里找了很久，没有发现卸妆水。

“苏雅。”程寂看着苏雅，苏雅眼下有一片淤青。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你二十三岁，而是在你十八岁那年。”

程寂闭上眼。

“我认识你，比你认识我，早了五年。”

“我的本名叫柯子逸。”

程寂说完，车内一片安静，静谧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程寂偏头看了苏雅一眼。

她安安静静的睡着，连任何东西也没有听到。

那一幕，好像十八岁那年。

他在黔城的街道里看见她，她一个人走在路上，背后是一片绿色的草地。

她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美。

“柯子逸，你不会连她都不知道啊，一中的校花啊，每次考试都是年纪第一名，听说这一次学校的交换生名额就会给她。”

“那可不，你也不看看人家爸爸是谁，就算没有交换生的名额，她也是要出国留学的。”

柯子逸抿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缓缓走开的女孩子。

“柯子逸，你也是交换生，国外真的有那么好吗？为什么都想出国留学啊，我还准备给苏雅表白呢。”

“你就想吧，等高考一过，人家就出国了，别人都是异地恋，你来异国恋。”

那段时间，他真的很想赶快到期末，快点结束这一次交换生的学习。

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去。

可是，离开的那天，他听到的消息，却是苏雅放弃了交换生的名额，让给了别人。

程寂低低笑了，苏雅是什么人啊，哪怕没有那一次机会，她依然可以大放异彩。

只是，程寂没有想到。

再一次见面，会是在苏雅大学毕业以后，在剧组里。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可是那时候，他眼里，已经有了别人。

里面的等待，像一场镜花水月。

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暗恋，大概这就是了。

他所有的年少轻狂，在看见那个从街边路过的女孩子裙摆里。

成全了满地落下的花儿。

她依旧那么美好，哪怕面对无数的质疑，也依然坚持着自己。

程寂发动车，一路直到临江别墅，苏雅动都没有动一下。

到了临江别墅，已经是两点多了，程寂把苏雅扶下车，那苏雅的手，按着解锁了，才关上门，一路搀扶着苏雅进去。

上一次来，他只在一楼，根本不知道苏雅到底住在哪里的。

还要一间间的找。

程寂第一次恨肖云把房子买点那么大，直到到了三楼，程寂看见苏雅的衣服，才确定这是苏雅的房间。

他把苏雅扶到的床上，把苏雅高跟鞋拖了，被子盖好，才去梳妆台上面找卸妆水。

整个过程里，苏雅都轻轻闭着眼，脸上挂着笑容，像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梦一样。

程寂看着苏雅，轻轻俯下身，在那张干干净净的脸上轻轻点了一下。

苏雅不适的翻身，正好把程寂压在床上。

程寂浑身僵硬。

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雅和他挨的很近，他甚至都能闻到苏雅身上淡淡的香味。

像一朵刚刚绽放的玫瑰。

程寂忍不住去嗅她的香味。

只是，在他有所动作的下一刻，他听清楚了苏雅的低喃。

“李哲。”

如同一盆冷水，全都泼在了他的身上。

程寂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