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

自记事起，我就在教会里了。

教会里的日子是幸福的，那段日子也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每天早上起床就能祈祷，还是向着地母神的代言者、世界树大人。

每天都能吃上干干净净的面包，从来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

我们十几个人一起住在大房间里，虽然有点挤，但是也可以睡在暖和的被窝里。

教会里总是非常热闹，“大父亲”会帮我们解决所有事情。

大父亲是我们共同的父亲，虽然教会里还有其他“父母”，但是我们都最喜欢大父亲。

大父亲有时候会从街上抱回来一些孩子，和我们一起生活。

这时候其他父母总会抱怨大父亲：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又少了一份备用的钱。

但是大父亲总能接受这些的抱怨，然后不可思议地、让原本愁眉苦脸的父母们笑着接受。

大父亲说，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万神的孩子，是兄弟姐妹。

……

大父亲总是被父母们称为“圣徒”。

但每当被他们这么叫，大父亲总会板起一副并不严肃的脸，说自己受不起这样的称呼。

父母们说圣徒，是指圣人老师最优秀的弟子，是最厉害、仁爱的人。

虽然我们不知道圣人是谁，我们觉得圣徒非大父亲莫属。

大父亲的魔法——应该说是异能的水平很高，有时候村民会找他求雨。

大父亲总是一一接受，然后收那一点点可怜的粮食做丰献捐款。

大父亲说，不能让农人无收。

我似乎有施展异能的潜力，大父亲总会在百忙之中教导我异能的知识。

大父亲甚至有一次专门带我到万神殿，接受万神的洗礼。这让我受宠若惊。

我在教会里并不受其他父母喜欢，可能是因为我这苍白的头发吧，有父母说我是被诅咒的。

但是我并不在乎，因为我有大父亲爱我、教导我，我还有万神的宠爱。

大父亲总是教导我们：要多行善事，如果我们足够虔诚，神灵就会实现我们的愿望。

一次我们好奇地问大父亲有没有什么愿望。大父亲长久不说话，最后笑着告诉我们：有！

我们想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他，他说只要我们多做善事，虔诚祈祷，做个被万神爱戴的好孩子。

那时候，我们帮街坊邻里清扫街道、送菜运粮，大家都很喜欢我们。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好像被讨厌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父亲也消失了，由“二父亲”带领我们。

就是他，最反对大父亲带回来新的孩子。

他明明和大父亲以兄弟相称，但两个人之间却没有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那样和谐。

我们搬到了洞穴里居住了，因为他说有人在抓我们。

洞穴里很黑，有时候会崩塌，压伤人；有时候会渗水，弄坏我们的粮食。

我们不能大声说话，变得只能像灰枝（老鼠）一样活着、躲着。

我们想要祈祷，却不能在世界树的庇佑之下。

有的孩子说想去地上，他就会由几个大人带着，消失好几天。他们说是带去“教育”了。

但“教育”后回来的，已经神情涣散到不是他们了。——那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被叫到名字就会发抖地、僵硬地站直，把饭菜不小心掉到地上，甚至会趴在地上舔舐。

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但是这样的人多了以后，就再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到外面去了。

再后来，我们被赋予了工作：裁缝、编织。工作不难，但是这也只是一开始而已。

后来我们一天要做大量的工作，有时候一天下来双手都是小血孔。

有孩子抱怨这样的生活，也会被带出去接受“教育”……

我们制作的衣服、篮子，据说都用来补贴我们自己的生活了。

我们的伙食却没有什么变化。倒是会里的刀剑、枪炮、元素水晶这些东西多了起来。

偶尔能听到他们的对话，说什么为了理想，为了什么目标。

那为什么要用这些恐怖的武器呢？我们不敢质疑。

突然有一天，他们从我们之中进行了测试，我被选上，成为了“教女”。

我不再需要进行工作了，住处也从狭隘的石室，搬到了还算有床的“个人房间”。

我的伙食也变好了，虽然经常有难以下咽的鲵鵟胸肉，但是比起以前，还是好了许多。

为什么我会是“教女”呢？为什么就我能这样呢？其他兄弟姐妹怎么样了呢？

我那时根本没有余力想这些。

每天都要进行漫长的异能学习、专门盯着训练。

到底一天学了多久呢？在洞穴里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

只记得起床吃完饭之后，就马上开始，直到午饭。没有午睡，直接再训到晚饭。

晚饭之后是祈祷，只有这个时候能够让我稍微平静一下。说实话，这不比工作轻松。

我变得能每周出两次洞穴，虽然要乔装隐藏，带着我的大人也总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但是可以重新拜见世界树，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可一直陪我们的大父亲到哪里去了？难道是去世了吗？我将藏匿已久的疑问问出了口。

我这样问的当天晚上，被带到了“教育室”，这是我第一次被带到那里。

我只是被带到门口，在那里听着。里面的哀嚎、哭声，只是这些就让我浑身僵硬……

他们在我的耳边说着什么“劝诫”的话，他们说我的人生价值就在于终会到来的“伟大”。

他们癫狂、痴迷，我这才明白，在他们对他们的“伟大”的疯狂面前，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那之后我不再思考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做，我们在追求什么。

只有每天的祈祷，能让我稍微放松。

……

一个多月前，洞穴突然沸腾了。

他们好像终于找到了什么，要开始追寻他们的“伟大”了。

他们罕见地对我、我们说了除了工作和练习之外的话题。

他们说学府——我们头上这块土地是罪恶的，还说大父亲是叛徒。

他们说我们即将实现人生的意义，能从人世的痛苦中解放，到万神的怀抱之中。

是吗，终于可以解放了，这一定是神灵听到了我们的祈祷……

我和其他的一些孩子，被安排到了名为特殊学区里的学校里，说是要方便他们出入。

被选中的，都是经过“教育”的孩子，只有我，是个例外。

我被安排到特异院，他们说我是必不可少的关键。我必须实现他们的“伟大”。

他们在我身边喋喋不休，试图告诉我生命在“伟大”面前一文不值。

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能在万神殿作为树使，度过我最后的日子，或许就是神对我的恩赐吧。

但是神灵真的听到了我们的祈祷吗？

神灵真正看到了我们的虔诚和忏悔吗？

神灵如果知道我们的存在，那降临在我们身上的，是祂的试炼吗？

或许神灵，根本就没有看着我们。

可就在我这样菲薄神灵的时候，我遇到了奇迹。就在今天，我听见了神的声音。

一定是因为他是神灵的使者，我才会不知不觉地向他忏悔。

我的选择，毋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