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反派白月光的那些年
作者:张炖梨v | 分类:古言 | 字数:3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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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与妹妹
容山隐和沈逸要了一壶酒,他从来滴酒不沾,他要时刻保持清醒、克制,唯恐醉意上头懈怠公务,今日竟然破例讨酒喝。
今晚风沙很大,帐篷的布帘被风吹得扑扑作响,沙子漫上了容山隐的鞋袜。
郎君最爱洁,但他视若无睹,继续喝酒。
容山隐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那些深埋于心的记忆,此刻解封,全部倒出来了。
他记起过去的事。
……
大嵩国弱,早年抵御北境西域外敌,除了当地驻兵,还需江湖门派应援。因此,为了拉拢这些江湖武者,天家有意让世家与之联姻,彼时的谢家,仍是听从君主吩咐的门阀贵族,太上皇热情招待了代表苗疆的鸾门圣女明璃,并将其许给世家公子谢献。
可是,明璃来到温暖如春的京城,她遇到了一个如梅雨季节、令她心脏潮热的男子。
明璃罔顾圣命,与一个身份低微的寒门小官容寒川互生情愫,诞下容山隐。
谢献遭到未婚妻的羞辱,怒不可遏,决定报复这对令他丢失颜面的有情人。
就此,这个尚在襁褓的孩子,出生没多久便由鸾门圣女的亲卫队长温青带离了京城,隐姓埋名,藏于十八堂。
这便是容山隐五岁时,得知的,关于他的身世。
容山隐从小就知道,温青不是生父,而受他的连累,温青这一生注定要躲躲藏藏,惶惶不可终日。
他很愧疚。
-
容山隐五岁那年,温月出生了。
他作为堂主温青的义子,和义父一起守在庭院里,焦急地等待孩子出生。
黄泥砌的土屋里,妇人们来来往往,焦心不已。
随着一声嘹亮的哭声,孩子出生了。
产婆双手是血,跑出屋舍,吞吞吐吐地说:“恭喜老爷,诞下一个千金,就是夫人福薄,瞧着不大好……”
温青脸上的喜色褪去,拔腿狂奔,冲进产房探望妻子。
温母的身体不好,这个孩子是她执意要生下的。
生产的时候,她叮嘱身边的仆妇,无论用多厉害的虎狼之药催产,也要确保孩子平安诞生。她知道自己本就病重,时日无多,但她想给温青留下点什么,孩子便是温母的记挂。
温母由于难产,失血过多,没能撑过那一夜。
温青抱住夫人,人高马大的汉子,哭得像个五六岁的稚童。
容山隐跟着迈入烧了土炕的屋子,他早慧,从小便做事稳重,看到屋里一盆盆血水,没有被吓到,面不改色。
细微的哭声传进他的耳朵。
清秀的小郎君瞥一眼角落里,用襁褓包裹的婴儿。
温青围着夫人伤心,完全没有心思去看这个刚出世的孩子一眼。
孩子被冷落了。
容山隐难得起了恻隐之心,他走过去,探望名义上的妹妹。
产婆清洗过婴儿,她身上不脏。脸颊哭得红彤彤的,皱皱巴巴,眼睛只开了一道小缝隙,很像寨子里养的那一窝雏兔。
那时,天色刚刚擦黑,朦胧的墨蓝色天穹,挂着一弯雾气蒙蒙的月亮。
容山隐给她起名:小月亮。
-
温母没有熬过这一场鬼门关的浩劫,她还是死了。
十八堂专门烧饭的林婆子提议,请个奶娘上山来给小主子喂奶。
许是温月从小失去母亲,极其怕生。奶娘一碰,她就哭闹不止。
奶娘担心贸贸然喂食,会害得小孩呛奶窒息,不敢勉强。
温月饿了一天,众人看着干着急。直到容山隐来了内室,温月觉察到他,止住了哭声。林婆子猜测,温月一生下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容山隐,因此和他最亲。
容山隐自己招来一个大麻烦,他被委以重任,用木勺小心喂温月喝奶,虽然小孩喝得磕磕绊绊,但好歹有吞咽的动作。
寨子里的长辈放下心,耳提面命,让容山隐担起身为兄长的重担,好好照顾妹妹。
容山隐自小性冷,不喜旁人亲近。
但有个相依为命的妹妹,似乎感觉也不错。
-
冬雪消融,春风料峭。
十八堂的寨子外有一片潇湘竹林,点缀几枝香味馥郁的桃花,春意蓊郁。
温月两岁的时候,已经会下地走路了。
她的脚底板平,林婆子笑说,这是有力的脚型,武者在江湖里生活,脚下功夫很关键。
说完,她欲言又止,看了容山隐一眼,委婉地问:“大公子怎么不想着跟堂主习武?”
容山隐是个性子极其沉静的小郎君,成日里手不释卷,对习武不感兴趣。而且看上去消瘦孱弱,一副先天不足的病容,如何继承堂主的衣钵?
容山隐道:“我不喜欢习武。”
温家的功夫只传血亲子女,他作为义子被温青收入麾下,已经足够招惹那些寨众们的眼红了,他不想再学温家秘术,占温青的便宜。
温月是义父唯一的女儿,他好好照顾小孩长大,便算报恩。
思索间,炕屋外传来叮叮当当的脚步声。
温青疼爱女儿,怕她长不大,特地去金银铺子打了很多长命锁以及驱鬼的镀金小棒槌。
温月的手腕和脚踝都挂满了镯子,走起路来一歪一扭,响声清脆。
容山隐仍在看书,头也不抬。
他在两年前开了蒙,跟着请上山的先生学习描红大字,已经把基础的字认完,学完《千字文》,如今已经开始学四书五经。
主要是背诵文章,碰到不懂的文意就去山脚下请教学塾里的先生。
对于寨众来说艰深晦涩的书文,却是容山隐的珍宝。
他在书里学到了很多待人处事的道理。
“哥哥。”
小姑娘口齿含糊地喊他。
容山隐放下书籍。
稚气的温月举着一个豆沙甜糕,踮脚往容山隐的脸上蹭。
坐着的小郎君脊背挺直,还是比温月高一些,他光洁的下巴被糕饼的粉尘磨蹭出碎渣,一片狼藉。
林婆子吓了一跳。
容山隐爱洁,肯定要恼火。
谁知小郎君无喜无悲,他平静地低头,一双清冷的凤眼里满是温柔。他故意低头,纵容小妹喂食。
温月手里的甜糕,精准无误递到容山隐唇边。
漂亮的小郎君张嘴咬下一口,腮帮子微鼓。
温月腼腆一笑,磕磕巴巴,问:“哥哥,好吃吗?”
“好吃。”容山隐掰开甜糕,把没咬过的、干净的部分递到温月嘴边,“阿月也吃。”
“嗯!”温月赖在容山隐怀里,小口小口吃糕。
她没骨头似的黏在兄长身边,容山隐赶不走,只能抱起她,放到膝上,虚虚圈住她,一块儿看书。
书本内容晦涩,对于温月来说就是冗长的天书,但哥哥的胸膛很温暖,书上带有容山隐的批注,墨迹很香。
两三岁的孩子,正是犯困的年纪,没一会儿,她在他怀里歪着睡着了。
容山隐念书声渐渐变小。
他低下眼睫,看到妹妹的嘴角有亮晶晶的口水。拿起帕子,擦了擦,轻轻放她到炕上,盖上被子,动作熟练,像是做过成百上千次。
屋外清凌凌的月色照入挂了帘子的土窗,一地辉煌,满室幽幽。
那时,年幼的容山隐,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想。
他想守着妹妹长大。
心甘情愿,不仅仅是想要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