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乔身心俱碎，瘫在地上，喃喃道：“藏宝图，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藏宝图。所以，我坐着的马车失足落入河中，并非是府里的人要害我，并非是意外，而是你人为。你救下了我，来换取宋府对你最大的信任和厚待。”

他一直挺直的脊背，在这一刻几乎碎散了。

然后，他转过身来，嘴唇抖动着：“现在，所有的真相你都知晓了，你还喜欢我吗？”

雨乔抬着泪眼瞪着他，突然声嘶力竭的狂笑，只笑得眼泪横流。

“喜欢你？是的，我曾经那么喜欢你，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都想着要跟你在一起，哪怕风餐露宿，哪怕居无定所。可是，你杀了我的父亲，杀了那十几名家丁，你派人去刺杀姑父，导致姑姑惨死，导致祖母心碎而终。现在，你居然还问我是否喜欢你？不，我恨你！是你害得我宋府家破人亡！”

这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刀，戳在他的心上。

最初，他做出马车失足落水，救了宋雨乔，的确是为了取得宋府的信任。可是他何曾想到，他会爱上她。

他以为，爱她守护她永不伤她就够了，却未曾想到伤她的家人比伤她更令她痛恨。

他自己也是身负血海深仇的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对她的喜欢太过自私，或者说，他尚且不知，爱需要的是博大。

他欠她的，唯有拿命来偿还。

他将腰上的剑抽出来，将剑柄递给她，他的眼里是泪水，眼里是坦然。

“你杀了我吧，我曾发誓，若你知道这一切真相，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

雨乔将剑接过，猛地起身，用尽所有的气力将剑对着他的胸口刺了过去，但剑尖刺破他的衣裳，刺破他的血肉，她的手就开始抖，抖得再也无力，将剑跌落在了地上。

她曾经那样喜欢他，那样信任他，即便现在得知了一切真相，却无法做到亲手杀了他。

她因为这样的懦弱而颤抖，走到翠儿身边去，拍着她的脸呜咽道：“翠儿醒来，我们回家。”

他奔过去，跪在了她的身后，将她整个人拥进了怀里，将头压在她的后颈处，像野兽一样低喊：“不！不准走！你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和幸福！”

雨乔拼命挣扎，但他已经像一个崩溃了的孩子，在此刻是脆弱的，是任性的，又是耍赖的。

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他：“你可以杀了我，但你不准离开我！”

雨乔拼命挣扎，挣不脱。

翠儿终于醒来，看着这一幕，拼命去扯华生的手，只哭得嘶声裂肺，华生伸手，点了雨乔的睡穴。

然后抱着她，大声道：“王六将翠儿带去你们的山洞，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

翠儿被王六强行带走了。

他将她放在了床上，并在她身边躺下去，将她紧紧圈在手臂里。

他用指腹摸着雨乔的额头，鼻梁，眼睛，抹干她的眼泪，然后将唇慢慢向她的唇贴过去，在几乎印上的那刻，他将脸别开了。

他可以是她眼里的杀人凶手，但却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

饱含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滴在她的脸颊上，顺着她的脸颊流进了她的脖子里。

这就是活着的感受吗？即便她从此再也不会给他回应，但至少在他的身边，在他伸手可触的地方。

山洞是没有白天黑夜的，雨乔醒来的时候，面对着的是一张好看得无与伦比的脸，那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那每一处都是清冷和孤独，是只有面对她才有的柔情。

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似乎这样看着她历经了一个世纪。

她的心陡然疼到抽搐，试图脱离他的怀抱，但他的手臂就像是铁箍。

她别过脸去，把眼睛再度闭上。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天，两个人都不吃不喝，两个人都不说话，他们之间，还能说什么？

雨乔知道，她被他软禁了，从此以后，他不会让她离开身边半步。

原来，这就是爱啊，这就是爱的一种啊，这样的一种爱，是折磨也是毁灭。

……

王一受尽了各种酷刑，只承认自己是山寨的首领，组建了一个专门抢劫偷盗无恶不作的黑帮。

最后竟然咬舌自尽。

秦怀道向李世民禀报完毕才出宫，站在宫门口的那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剿灭王一一众人势必会暴露宋雨乔，那么此刻宋雨乔的处境如何？

他立刻打马回府，命秦忠召集了所有的死士，并加派禁军，对青石驿站进行搜查，但一无所获。

青石驿站的一干人等同王一一样，在严刑逼供下只承认自己是良民，开在商道旁的驿站任谁都可以出入，并不认识华生和宋雨乔二人。

只能将他们关进大牢暂时扣押。

秦怀道心急如焚，但青石驿站的确没有暗室也没有暗道，到底是漏过了哪一处？

雨乔曾提过要他留意青石驿站，可以断定这一定是华生的某个据点，他干脆在青石驿站住了下来，守株待兔的法子也是权宜之计。

总部被剿灭，分部的人被严令，谁也不准出山洞。

而华生跟雨乔在躺了多日以后，宋雨乔终于拿眼睛看他了，气若游丝地道：“我饿了。”

他大喜，搂着她的手臂放松，挣扎了几下才坐起身来，下了床，将王六端进来的食物端过来，放在了床上。

雨乔筷子都不拿，直接用手抓，塞了满嘴。

必须活下去！这是她目前唯一要做的。

吃饱了，胡乱用袖子擦嘴，淡然道：“我要沐浴更衣。”

他轻声道：“我让王六提水进来，我去洞外就是。”

洗澡水准备好，雨乔让自己泡进澡桶里去。

隔着布帘子，听到王六冷声道：“我原本以为少主会杀了你的，不曾想他竟是舍不得。”

雨乔笑了：“我本也可以杀了他的，不曾想我竟是舍不得。”

王六怔住了。

雨乔问道：“你可有喜欢的人？还是你们这群人原本就没有七情六欲？”

王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