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儿子听母亲的。”

老夫人说了这许多话，歇息了片刻，道：“墨儿和清儿过来。”

“祖母。”

“你兄弟二人争气，祖母没有白疼你们。往后需记住，一定要相互扶持，将宋府发扬光大。”

“孙儿记下了。”

“珠儿和茹儿过来。”

“祖母。”

“珠儿，让陶管家给刘府传信，你的婚期定在四月初十便可，祖母不能亲自送你出嫁了，祖母也没有嫁妆留给你，你不要怪祖母。”

雨珠哭得肝肠寸断：“孙女不要嫁妆，孙女只求祖母好起来。”

秦夫人泪水涟涟，轻声道：“老夫人放心，我让雨珠从国公府出嫁，她的嫁妆，我会准备。”

老夫人强挤出笑意来，以示对秦夫人的感激。

“茹儿，我宋府的女子，都是为情痴，为情真，你愿意等顾公子三年，祖母依你，若三年后，还不迎娶你，切记守住我宋家人的骨气。”

“茹儿记下了。”

老夫人看着跪下的这些人，用最后的力气道：“你们切记，要厚待王氏和李小娘，把嗣儿好生教导。若是……若是有一日，李小娘遇到心仪的男子，你们不可阻止她另嫁他人，并终身眷顾她。”

王氏和李小娘哭得伏在地上。

老夫人想伸手，已经无力，雨乔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她那双智慧的坚毅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光芒，但还是深深地看着雨乔，那眼里有疼爱，有不舍，有放心不下，然后眼睛慢慢的磕上。

雨乔咬着嘴唇，旧伤破裂，鲜血淋漓。

她生命中最亲近最重要的人，就这样一个一个离她而去，这种锥心之痛，几乎将她的整颗心都撕碎了。

她放开老夫人的手，踉跄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出屋去。

秦怀道追了出来，面对这样的她，他已经心胆俱裂了，几乎是哀求着道：“我这就进宫，我这就去将腰牌交给皇上，有我在，求你相信，有我在。”

她的眼睛变成了空洞，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感情，低声道：“秦家大恩，雨乔铭记，请帮忙好生安葬祖母。”

他已然慌乱了：“会的，会的，我还会帮忙重新修缮宋府，在修缮完好之前，他们暂时住在这里。”

她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求你放我走。”

他的心都几乎碎了，哽声道：“此时此刻，你不去为你姑姑送葬，不送祖母最后一程，却还是想着要跟他私奔吗？难道他真的比你的家人更重要吗？”

她就像一具失去声名的尸体，却还是道：“如果你喜欢过我，求你放我走。”

秦怀道看着她，然后猛地背过身去，直到确信她走了，眼里的泪才滴落下来。

出了国公府，去租了一辆马车，离开京城，直奔青石驿站，王五看到她，大惊失色，显然北山的人尚不知道她离开了。

看她那惨白的脸颊，红肿的眼睛，已知，她知晓了宋府的情况。

她冷冷道：“送我去山洞。”

王五不敢多言，领着她入了马厩。

到的时候，她几乎已经完全虚脱了，但依然强撑着，进了自己的洞穴，华生正在质问翠儿。

雨乔扑过去，抱住他，便晕了过去。

华生知雨乔醒得晚，因而早上从来不会去探望他。到了用饭的时候，他前来，翠儿却称雨乔肚子疼，不想吃饭。

他想着许是女孩子的那几天又来了，便不再深问。

下午时候再来，翠儿称小姐正在沐浴，山洞里面没有沐浴间，他自然不便进去。

后便去了另一个山洞，这是一个训练场，平素洞里的死士都是在这里训练的。

等到晚上再来，翠儿又拦住了他，称雨乔已然睡下了。

一整天没见着，他自然担心，便硬闯了进去，却不见雨乔身影，他怎么也想不到雨乔会偷偷溜出去。

但是她回来了，她并非要离他而去，只是她那样聪明敏感，已然从他细微的异样看出了宋府有事。

他看着她破裂的嘴唇，经历了怎样的痛彻心扉，他的心，被愧疚折磨得颤抖不已。

从他入宋府的那一天，就注定了所有的悲剧，她的整个人生，都是因为他而改变的。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乔儿，我都是情非得已。”

这样的解释多么的苍白无力，可是，他能拿什么去补救去偿还？

她醒过来的时候，眼里没有泪水，是那样的清澈又平静，一字一字地道：“我要你将你所有的复仇计划都告知我。”

他不能告知她所有，因为那会让她憎恶他，仇恨他，离开他，或者是杀了他。

他道：“我在等一个机会复仇。”

“一个怎样的机会？”

“等着李世民废了太子，等着父子二人反目成仇，等着太子逼宫，那时所有的死士会助太子的一臂之力，杀了他。”

雨乔的眼里凌冽如冰：“你可以利用太子杀了李世民，但，你必须乘乱杀了李承乾，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只要你帮我达成这个心愿，我便嫁给你。”

他怔住。

她的眼里涌上了泪水：“是李承乾派人去刺杀李泰，害得我的姑姑难产身亡，而祖母心神俱损，神药无医，也病故了。”

在这样的悲痛之下，她强撑着回来，就是为了借助他帮着自己复仇。

原来，仇恨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冷静，又如此的决绝。

她已然完全理解了华生复仇的决心，就像理解自己想杀了李承乾的决心一样。

她道：“如果你不答应，我便入宫去。”

以她的容貌，以她的心性，若是入宫，必然会得宠。

他伸手，握住她的肩，用力地道：“李世民杀了我的族人，我多杀他几个儿子又何妨？我答应你。”

她也用力地道：“往后，你的每一步计划我都要知道，我都要参与其中。”

他点头。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容不得他不点头。

曾经那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女孩，是自己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淡然道：“我累了，你走吧。”

等他走了，翠儿才扑过来跪在床边，眼泪一把一把地抹：“小姐，大小姐没了吗？老夫人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