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的进攻持续了三个小时。时间并不长，但是烈度却远超于任何一场人类之间的攻防战。

城墙下，各种低阶魔族的尸体不说是堆积如山，但也是密密麻麻。粗略估算一下，估计至少有五千具，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角魔。

人类这边的数字，也很不好看。因为城防大阵除了在关键时刻消减魔族的大型魔法攻击，几乎没起到任何作用。城墙上每一寸领地的争夺，都是靠着守军的血肉拼出来的。

这三个小时，人类正规军与义师，损失了两千余。

除此之外，在最关键时刻，分守两侧的第二军营寨为了分担里斯城的压力，曾经出营强袭过魔族。他们一共损失了近千人手。

按照这个交换比，里斯城即便能守下来，也只是惨胜而已。

而且，能否在后续的守城战中维持这个交换比，任谁心中都没有底……

罗杰的神恩护卫队，在芙蕾雅与拉斐尔两位圣域强者的帮助下，仅仅战死了十七人。虽然相比较于他们灭杀的数百魔族，这个数字很小，但是仍旧让罗杰心疼不已。毕竟，他的幻影射手本身就不过两百来个，这一战便损失十三人……

“没想到第一天，就打到这个程度……”罗杰有气无力地对芙蕾雅说道。为神恩护卫队的伤者治疗，让本来就很疲惫的他几乎被榨干，连圣佑术都没办法提神了。

芙蕾雅虽然并没有显出太多疲态，但也早就没了她惯常的优雅与妩媚。她随意靠坐在城墙上，将左手搭在曲起的左腿上，一边摆弄着笔记一边回道：“这就是魔族作战的风格，我们早晚要适应的。”

罗杰耸耸肩，想问下伊甸军团能不能正面对抗这个级别的进攻，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就算芙蕾雅说了实话，他自己也未必相信。现在的他更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换防的士兵与义师抵达了位置，罗杰便抛下一切，一头栽倒在行军床上，睡死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了。

魔族并没有再次攻城，似乎持续三个小时的高强度攻击，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容易消受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夜袭的打算。今天晚上第一月高悬，光线还是很不错的。听说魔界终年昏暗，说不定魔族对光线的要求并不高？

走出自己的房间，罗杰看见兰斯洛特正向自己迎面走来。

“出什么事儿了？”罗杰看到自己这位佣兵秘书，随口问道。在他看来，只要不是魔族进攻，再大的事儿也不算个事儿，所以语气毫不在意。

“义师征募处，来问询神恩护卫队中两位圣域强者的情况。对方急切要求见你，我将他们暂时安抚了。”兰斯洛特言简意赅的汇报到。

军部要求所有圣域强者接受指挥部的统一调配，罗杰自然是知道的，这也是席琳绝大多数时间都不在东南角城墙段的原因。不过芙蕾雅和拉斐尔，罗杰是不想交出去的——其实他就是想交出去，那两位也不会搭理他的命令……

“我去见见他们。”罗杰答应了一声，然后吩咐道：“帮我弄点儿吃的，快饿死了。”

兰斯洛特应声而去……

坐在罗杰面前，是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官员，而在官员身边陪伴的，是一个看起来刚过二十的书记官，一副紧张且懵懂的表情。

中年官员看着罗杰旁若无人往嘴里扒拉炒面的样子，面露愠色，但却没敢出言打断。他知道，自己虽然代表着军部，但是对面那位，后台是万神殿。更何况，他的麾下，竟然有三名圣域强者。

他现在有些明白，自己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被派来要人，大概也只是走个形式。军部其实也没指望真能让那个神眷者交出自己压箱底的力量。

所以直到罗杰一顿饭吃完，他都没敢吭气。

“指挥部要人，按理来说我不能不给……”狼吞虎咽之后的罗杰一边抹着嘴，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官员点点头，知道马上“但是”就要来了。

“……但是，那两位的情况有些特殊。”罗杰继续说道，但是也不解释到底哪里特殊：“所以，如果指挥部确实非常需要他们，我自然会派他们过去。其它时间，还是让他们留在我这里吧。”

罗杰的态度很明确，而指挥部也只是需要罗杰一个态度。那个年轻书记官勤勤恳恳地将罗杰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录在案，便被中年官员带走了。很显然，军部并不想在这个关键节点与两个圣域强者产生不愉快。

至于战后，他们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找罗杰的麻烦，那是战后的事儿了……

席琳坐在罗杰身边，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她是知道芙蕾雅与拉斐尔身份的，也很清楚那两位代表的是伊甸的利益，不可能听从军部的调遣，所以并没有插嘴。不过待到军部代表离开之后，她却转向罗杰，问道：“你信任伊甸？”

罗杰闻言，看了席琳一眼。他当然不能说自己现在受制于芙蕾雅，小命都在人家手里，哪里谈得上什么信任不信任？所以他耸耸肩道：“在魔族面前，所有人类都必须团结起来。”

似乎这句话触动了席琳，她没有再问什么，转身去休息了。先前三个小时的对抗中，她的消耗也不小。

罗杰看着席琳的背影，微微点点头。他发现席琳越来越能藏住自己的心思了，与以前那个心直口快的傻姑娘相比，成熟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不过他也不怎么关心席琳的转变，只是转头对蒙莉莎招呼了一声，便准备去萝莎琳德住的地方走一趟。

因为魔族长公主艾琳诺的原因，萝莎琳德不会向魔族出手。而罗杰觉得这守城战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所以先前并没有将她带在身边。但是按照今天的战斗烈度来看，他完全无法判断哪一刻里斯城便会陷落。换句话说，他带人跑路的时刻随时都可能来临……

一则为了不至于失散，二则多个圣域战力更容易保命，罗杰觉得，守城的时候，还是将萝莎带在身边比较保险一些。她们姑侄俩不愿意与魔族战斗，那就让她们兜帽蒙脸，冒充后勤人员呗。反正自己快被打死的时候，她们能出手捞一把就成了……

……

一夜无话，当第二天清晨，罗杰再次站在城墙上的时候，魔族大军也在城前摆开了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