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的君临城内，万千家庭的蜡烛亮堂着，把窗户映成橘黄色，如黑暗中繁密的群星。

秦可天瞥了一眼窗外，深呼吸一口，努力压制桌子下微微颤抖的手。君临城的千万子民，乃至整个修仙大陆的存亡或许都在由这次会谈决定，这种如天般的巨担让她无比紧张。

况且会谈的那个人…不，那个神。

“我更欣赏那些将我称呼为神而不是仙的人，你知道的，神有时候只有一个，地位有时候也是唯一，而仙，太多，太简单了。”女娲坐在椭圆形长桌的对面，打量着手中的金杯，似乎对比杯中千年的陈酿，她更喜欢这件手工打造的精致杯子。

“我们知道您是创世神，仙界的开拓者，王者大陆的部分历史妲己已经传告我们了。”秦可天保持应有的尊敬，尽量平静地回答。

其他诸如战王等重王侯将相站在十米外的地方静静地听着，哪怕他们位极人臣，拥有移山倒海的修为境界，抬手可掌千万人生死，此时也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个静默的姿势，用眼角的余光盯着那一位的后摆。

“很好。”女娲点头，接着变又是滴水可闻的静。

“那…请问您的军队”

“就我一人，其他人来了也没用，还不如留在仙界牵制一下那里的魔族。”

“简单来说就是干扰从仙界的魔族传送到这里。”妲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秦可天的身边，凑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声。

从高位面降临到低位面，需要承受整个低位面的位面之力阻拦，除非是像女娲那样拥有创世之力的神灵，否则依靠个人之力突破这一层阻拦是几乎不可能的，而集中起来力量需要时间布置法阵，不断地冲击魔族的阵地，仙界的魔族们就会被死死地拖住。

与其一起过来，还不如让仙界的仙人们拖住他们战胜不过的一部分魔族。

“好消息是盘古醒了，不然我也不会过来，仙界同样也很重要，失去了对仙界的掌控，世界之心的计划就毫无意义。”女娲再次抛出一个让众人为之一振的消息。

“说到世界之心…”女娲看向了妲己，“他们来了吧？”

“别来无恙。”落地窗忽地扬起一阵风，吹拂起了蔚蓝色的窗帘，月光下，一个白衣的谪仙如同走出了画中，来到了凡尘。

他就这么立在窗沿上，闭着眼，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颜凯！”

众人微微一喜，而下一刻，他们的这一些喜就微微带上了一点儿茫然，另一个颜凯出现了。

一身黑袍的颜凯挤开人群，自顾自地拉了张凳子坐下，眼神认真地看着三米之外的女娲。

女娲只瞥了一眼那个仙人模样的颜凯，而更加仔细地盯着那个坐在她面前的黑袍之人。

“沟通灵界，真正地掌控了仙界之心，英雄王，好，很好，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马马虎虎吧，别墨迹了，赶紧说点魔族的阴谋，百日黑夜了，压根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想让全大陆的植物没有光照然后破坏生态链最底层吗？太low了吧。”黑袍颜凯摸出一个乳白色的东西扔到嘴里嚼，神情懒洋洋的。

“你要来一个吗？我叫云儿给我弄的，跟大白兔奶糖一个味儿。”

众人看着那个递出去的手嗓子一噎。就算是被创世神看好的人…也不能这么随意吧。

“百日黑夜只是心里压迫，没有什么战略意义，心魔侵蚀才是你要重视的，我观察到你之前的发展信徒和吸血鬼转化的战略很不错，轻度扼制了心魔，但远远不够。”女娲正色道。

仙人模样的颜凯突然这时候开口了：“英雄王看来没有经历过心魔劫，不知道它的厉害也无可厚非。”

人们的目光跳转，集中到了这位披着月光余晖的仙人儿。

秦可天的目光一直在这两人之间流转，此刻更是一刻不停地盯着两个颜凯，似乎想要看出什么，但她很快失望了。

两个颜凯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但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在没有魔族这个外来入侵种族之前，魔一般被我们用来称为被度心魔劫失败而被心魔支配的修士。人人都有心魔，哪怕是历经三劫五灾的仙人。可能只有刚刚度过了心魔劫的待飞升修士没有这个困扰。区别只在于心魔的大小。

外面已经沦为地狱，我们这些人的心魔还没有爆发并不就意味着我们的心魔小，当然，是有这个情况的，太过弱小的心魔无法让我们变成那个东西，反而提前度过了心魔劫会使得我们获得收益。但还有一种可能。”

“魔族故意不引发的。”黑袍颜凯接过了话，皱起了眉头。

将他们内心的心魔隐而不动，不爆发出来，等到了某一个时刻，忽然爆发。一众渡劫期修士如果瞬间被心魔侵蚀的刹那进行自杀式袭击，不说秦可天等人，恐怕就连战王这种中流砥柱也会因此而陨落，如果在大战之时来上这么一手，他们这里恐怕就直接溃败了。

一瞬间，每个人都开始游离起了目光，瞄向四周的其他人。

几个平日里显得阴沉寡言的王侯感受到投来的不善目光后瞬间变了脸色，

“你们几个藩王看我什么意思？怎么了，怕我心魔爆发变成魔物袭杀你们啊，我晴候做事无愧天无愧地！内心坦荡荡！”黑脸的晴候瞪着眼睛。

“颜凯，你这番言论我甚至觉得此刻你被心魔侵了身，你这是离间我们！”几个其他九大家族剩余的人喊叫着，他们的国家乃至家族在与邪修前几年的战斗中就已经覆灭，现在依托着秦家残喘着，对这种类似离间的言语最是敏感。

“对啊！要是这样怎么不在一开始就心魔侵蚀然后一具覆灭我等，岂会等到现在让我等有准备！？”

“我等百日前压制毁掉心魔的万分努力就这样被你个晚辈当做屁不成！”

“修了一辈子的心，路不踩蚁，被你一句话叫成了潜藏心魔的大灾祸，哼！”

“这么简单容易想得到的计谋，怎么可能！？当魔族傻吗？还是说就你颜凯聪明？！”

……

“蛞噪。”无声无息，那几个叫的最狠的修士崩解成了无数方块状的微粒，掉到地板缝里，没了。

场面霎时间安静了下来，那些急于为自己开脱的、摆出长辈姿态老气横秋的、胸脯抬的比谁都高挺，一副天下之正，万白之白的君子们，终于想起了这里还有一位杀人不眨眼的主，立刻静若寒蝉，乖巧地低下头，继续持着晚辈的垂目礼。

女娲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们觉得你们千年寿元所积累的经验已经足够让你们站在一个制高点上俯瞰一切智慧和想法了吗？”

没人回答，仙人颜凯目光平淡地看着这场闹剧，似乎只有风能吹动他的衣摆。黑袍颜凯则直接坐下，伸手抓走几个王侯面前的果子点心，边吃边看这场好戏。

“告诉你们，我和那位魔王也是这样想的。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只有阳谋，阴谋来自于时光的智慧，而我拥有无穷的时光，也就是无穷的智慧，阴谋在我们这种级别等于阳谋。隐藏心魔等待爆发的确不是个难猜的计谋，但你们有反制的计划吗？

嗯？发现了它，反而使得我们互相猜忌自乱阵脚。哦对了，那个说为何不百日前就大举进攻的小蝼蚁，你们知道为什么天一直是黑的吗？”

被女娲目光直视的风家副族长呼吸发颤。

“因为啊，一颗有修仙大陆三倍大的巨行星正在朝我们这里飞过来，它正好遮住了太阳。看，说出来是不是一个很简单，很幼稚的手段。”

“大暗黑天？魔气蔽空？心理压迫？环境改变？哼，花里胡哨的东西，你们蝼蚁的世界，到处都是愚蠢。”

女娲甩手，整个议会大厅空气骤变，随着一瞬的窒息感，秦可天望向窗外，他们来到了一片荒芜的旷野上。

那个界碑是……这里不是姬家的天忘峡谷吗？据说这里是最接近天的高原峡谷，怎么…?

没等秦可天从瞬间的大转移中回过神，一瞬无比耀眼的金光冲上了天际，众人齐齐下意识地抬头。

无尽高而远的苍穹上，被金光照亮之处，一个肉眼可见坑坑洼洼的行星表面………那上面犹如深渊噬人的陨石坑正不断地放大…

咚！那个颤抖的风家副族长不抖了，力气被抽空般跪了下来。

“这，这……”

他张大着嘴，说不出话。

在铺板苍穹的行星背景下，他一个渡劫修士的身躯就好像一个难以发现的细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