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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帝君

作者:云裁 | 分类:古言 | 字数:32.2万

第67章 微尘

书名:伴帝君 作者:云裁 字数:2280 更新时间:2024-11-17 02:49:35

想着李柏丞师兄估计还歪在榻上,我赶紧跑到萧琰面前,满脸笑意:“萧大人稍候片刻,我去请大先生。”

“不必。”他径直越过我,驾轻就熟右转,穿过几个书架,果然听得哗哗的翻书声。

张廷黼一手挠头,一手按着书,一副拧眉沉思状。白首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看他那稀拉干枯的白发,觉得古人说的真是没错。

“大先生,近来安好。”萧琰在离着张廷黼大约五六尺的地方站定,恭恭敬敬施礼道。

“闲云小友。”张廷黼是浊眼顿时一亮,不长的灰白胡须轻轻抖动,貌似很是激动,“你怎么想到来老夫这里。”

“散朝后,也不知哪个殿传来丝竹之声,让我忆起那年与大先生泛舟湖上,诗酒唱和的日子。”

“谁能想到当年仗剑四方的江上闲云会成为今日叱咤沙场,杀伐朝堂的国之梁柱。”

“老先生谬赞了,晚辈实在无地自容。”

趁着这二人吹捧之际,我赶紧跑到西边去喊歪在塌上的李柏丞,这次他没有歪在塌上,而是直接呼呼大睡,脸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好似双面坡的房顶罩在了他的脸上。

本着男女大妨,我拿起一个拂尘将他戳醒,“李师兄,你别睡了,萧大人来了。”

“萧大人,哪个萧大人。”他一脸睡意朦胧,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问我。

“萧琰。”

听到萧琰的名字,李柏丞嬉笑的面孔变得很是严肃,趿拉着鞋,匆匆忙忙整理官服上的褶皱,却找不见帽子,不过我向来没见他戴过帽子。

只听外边萧琰和张廷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忙劝李柏丞不要再管帽子了。他也只好无奈地放弃,昂头肃身迈着步子很是大方又规矩地出了门。

“如今这里人员不足,我又年老体衰,这三经编撰几乎搁置了。”张廷黼看了一眼我和李柏丞继续说道“两位编修做事倒是勤谨,特别是柏丞,很知道下功夫。”

下功夫看闲书,嗯,确实。

“下官见过萧大人。”李柏丞躬身施礼道,一点废话都不多说,难得变成了个正经人。

“书院编修品级虽不高,责任却大,最要紧的便是耐得住寂寞。趁此时间,多读些书,否则将来你出了书院,才会后悔虚度了贵比金的光阴。”萧琰似笑非笑看着李柏丞说道。

单看外表,二人年纪相当,毕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们中间隔着七八级,一个同龄人用长辈的口吻告诉你该怎么走好脚下的路,这样的感觉或许并不好受。怪不得走仕途都想着往上爬,也许并不只是为了夺特权拿厚禄,还有一种自尊心的驱使吧。

“闲云,你过谦了。当年在观文殿院你编的那几本集子,老夫一直放于案前床头,细细默读,每次都感触颇多。”

“大先生,那是晚生随意涂鸦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庭,承蒙错爱了。近来置身行伍,对于经史生疏了不少。我今日来是想借看《中州坤舆图志》,这本集子虽很全面,只是成书时间太长,多有疏漏,和现今各地实际多有龃龉。刚好我帐下有这样的堪舆人才,他们跟着我四处征战,观览各地风物之余或可以补漏更新一二,怕也是一件于国于民有利的事。”

“好好,我让李编修整理出来就送你府上去。”张廷黼大先生捋着胡须表示赞同。

“那就多谢了。”

萧琰匆匆告辞,说是府中陆通判听说他回到陵州了,一迭差了好几拨人询问他何时回去,堆积如山的案牍等着他做个最后的定夺。我脑中出现的是瘦弱的陆通判倚靠门框,望穿秋水,等着萧琰这个顶梁柱的模样。这长官和副手的关系倒还有些形似夫妻分工,一个是主心骨,一个呢则是贤内助。

萧琰背影都消失了,张廷黼先生依旧意犹未尽,跟我们说萧琰十五岁独自出门遨游三山五岳,七岭八荒,十八岁科考拔得头筹,从观文殿编修这个七品小官起步,闲暇中修正补漏了三十多部古籍孤本,打破了世人对唐国只出武夫的判定。

后来入郕王账下,随军做起了幕僚,抽空写了一本兵书,共计九九八十一章,用语简练劲道,见解奇特精准。刚问世,便受到热烈追捧,唐国军中高级将官更是人手一本,其他国家的人都暗中来购买。还纷纷尊称着书人为萧老将军,谁曾想到这老将军会是一位翩翩少年郎。郕王身体不好,萧琰受命于危急之中,带领西路军左右突围,出奇制胜,挽回整个战场的颓势,收回了晋国无赖占领的土地,将唐国北边的疆界往外拉长千里,黑夜叉之名威震北疆,当之无愧的镇北大将军。

我听得头脑发胀,更加感到自己的身若微尘,到底是英雄出少年。只是既然要生出萧琰这样的英雄少年,为什么要生出我这般一无是处的兰木樨呢。

“别难过,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我自卑的。”李柏丞在一旁小声调侃。他倒知道了我的想法,也难怪,同列微尘,心意是相通的。

“哎,也不能妄自菲薄。萧大人也不总是一帆风顺,想他15岁参加科举那年,名落孙山,榜上无名,一向自负的他打击可不小啊。”张廷黼摇摇头,自顾自忙去了。

“我也是十五岁科考,二十四岁才考上。”李柏丞冲我摇摇头,苦笑不语。

我琢磨着,对于科考,萧琰和李柏丞都算是顺利的,越国一个老儒考了五十年,最后一年和孙子一起参加科考,那年天降大雪,考生们都猝不及防,这老儒活活冻死在候考场外。想起来,心情未免沉重。

今日张廷黼走得很早,他住在城郊,夫人还种着几亩薄田,说是麦子还没播,红薯田杂草还未除,第一茬的绿茶还没摘,忙忙赶回去帮忙。

若是平日,大先生走了,李柏丞师兄肯定早就先行一步溜了,可今日他很是用心地整理要送给萧琰的书,我便一人出了宫。

时日尚早,兰七哥说明泽近日功课大有长进,明润也开始请西席启蒙了,我打算去花朝楼给两个侄儿买一些他们喜欢的糕饼。

糕饼现蒸现取,我便要了一壶茉莉香茶,坐在二楼面街的位置上,品茗等糕饼。

怡然自得的心境因楼梯处传来的嘈杂吵闹所打破。伴随着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楼梯口闪出的明晃晃的金钗影子跃入我的眼帘,只见来者气势汹汹对众人说道:“就是她,她便是兰木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