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3人断绝来往，以遮掩暴行。此等禽兽之举，天理难容。自那时起，贾某便发下毒誓，此生活着的唯1目的便是手刃禽兽，报仇雪恨。贾某以为这并非暴行，而是公正之审判。

家姐含冤身亡后，贾某独自在村口柴草房生活。某日在河边洗衣时，贾某意外失足落水，恰遇爱博诊所老板贾成江进村采购药材，将贾某救起。

贾成江宅心仁厚，又膝下无子，故收贾某为子。从此贾某更换姓氏，继续学业，在父亲百年后又继承其全部财产报仇计划于扩张诊所后正式筹划。

华探长才智过人，具体细节想必早已猜到。利用就诊单，搜集名为钱鼎天与金贵祥之人情况，逐1排查，定准目标后，两恶人每次前来就诊，贾某都去寒暄几句。同时与法官埃尔寻机相识，待贾某搞清3人生活规律便开始行动。

既然罪孽开始于雨夜，惩罚也该在雨夜进行。贾某在3人常享乐之夜场门外等候，待其进车后，将其麻翻，开往郊区废弃厂房，报仇雪恨。

既然家姐称其有眼无珠，贾某便取下其眼珠，让其做鬼都身陷黑暗炼狱。现在5颗眼珠奉上。金贵祥眼睛还剩1颗未取，是唯1遗憾尚未了结之事便是贾某本人。

贾某常心生疑惑，感觉自己早已死于十年之前，是老天为了贾某遗愿，惩处恶人，开恩赏赐诸多时间，贾某遂像鬼魂

1般苟活于世。如今大仇已报，也该是归去与父母、家姐、养父团聚之时。当华探长您看到这封信时，贾某已经与家人在阴间共享天伦。贾某也会在那边祝愿华探长顺心平安。

再会！

贾林竟然选择了死！

曹小安的思维在飞转，贾林会选择什么样的死法？只有看见尸体才能说明他是真的死了，但是他的尸体在哪里？

莫天和老毕在曹小安身旁争论着。他们翻出了1个笔记本，笔记本里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叫“钱鼎天”和金贵祥”这两个名字的患者的年龄、工作和地址，遍布整个上海滩。此外，还有两张纸条夹在里面，正是被贾林杀害的钱鼎天和金贵祥的就诊单。

老毕把贾林的杀人得手归为幸运和报应，莫天则称这应该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搬出了福尔摩斯说过的话：“世界上不存在偶然的事”。

接着他又把功夫不负有心人”这1点归到了自己身上，然后掏出烟斗叼上，再1次朗诵福尔摩斯的名言。

“有人说天才就是没有尽头地锻炼吃苦耐劳的生存能力。或许，这种说法并不准确，但正适用于侦破工作。”

“天才，你去把贾林的尸体找出来。”

老毕和莫天两手叉腰，4目相对，1人含雪茄，1人叼烟斗，喋喋不休，互不相让，营造出1股案件查清后的轻松氛围。但是，这股空气并没将曹小安收拢其中，他的心仍然在发紧，有1双看不见的手正在他的心脏上拧螺丝。

曹小安又看了1遍信，依然无从判断这是1封真正的遗书还是畏罪潜逃的阴谋。暗河从十年前的雨夜流到现在，在勾画出所有脉络之后却又出现了分岔。究竟哪条才是真正的流向，哪里才是河流的终点，他不能确定。

他的心头忽然亮了1下，就像深夜里照来船灯。他对莫天和老毕说：“去周边有水的地方。池塘、河流，1处都不能放过。”

在侦查的第3处地方，他们找到了贾林的尸体。

那是1处近郊的水塘，4野无人，芦苇丛生。跑在最前面的莫天站在水边，不停地跳着脚，手不停地往里戳着，说：“看，狗尾巴草！”

曹小安沿莫天晃动的手臂望过去，看到了贾林的绿色西装—贾林的1部分身体露出水面，几只野鸟在上面蹦来蹦去，仿佛是1座缩小了很多倍的无人知晓的岛屿。

“这小白脸肯定不会知道自己能变得这么恶心！”莫天别过脸，不再看贾林被打捞上来的尸体。

贾林已经全身鼓胀，衬衣和西装上的扣子都崩了。他的脸则被鱼和野鸟吃得面目全非，两只眼睛全被啄了出来，血呼啦的不成样子。

老毕抽着烟，往贾林的尸体上吐了口痰，说：“呸！还‘挖眼血魔’呢，自己的眼睛都没了！”说完从喉咙里发出1阵怪异的尖笑。

莫天问曹小安：“探长，你是怎么知道他会投水自杀的？”

“上面写了。”曹小安朝他晃了晃贾林的遗书。莫天把遗书扯过去，正面看完反面看，反面看完涂上口水看。

之后，他又掏出火柴来烘烤1番，最后烦躁地丢回给曹小安，说：“写个鸟！”

老毕过来要看，被莫天推了出去，说：“我福尔摩斯·莫都看不见的东西，你个黑瞎子能看见？”

“你还说我，你看不见是因为戴着1副拳头形的墨镜！”老毕戗他1句。

曹小安撇嘴1笑，说：“信上都写了，胭脂死后不久，贾林也差点儿溺水身亡，是贾成江救了他，给了他第2次生命。贾林还说，总感觉自己已经在那次事故中身亡，是老天爷赐予他报仇的时间。报完仇，他的使命就结束了，就该回去了。所以我猜测，如果他想自杀，很可能会选择溺水的方式。”

莫天得意地晃起了头，说：“嗨，你又是猜的啊！我就知道，你只会猜。改天，等我福尔摩斯·莫闲下来，亲授于你基本演绎法。”

“好啊。”曹小安笑着应和，但是他的眼晴并没有笑。他望向4野，不是在跳望风景，而是在搜寻着什么。

贴水面吹来的风夹带着1股凉意和腥味，又让他想起了裹在漆黑雨衣里的贾林。他凶猛而决绝，像1只没有退路只有猎物的兽。

曹小安徐徐地吸了1口气。这可能不是河流的终点，案子还没有了结

市局门口被各报记者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把采访本握成扩音器的形状，不停地呐喊，1再声明民众对案件进展的知情权。照相机不时腾起烟雾捕捉着从镜头里闪过的警察的背影。他们已经打好了腹稿，内容依然是对警方破案效率低下的严厉批判。

莫天也等不及了，不时往格雷的办公室瞅1眼。他站在特别行动组的中间，大叉着腿，讲述着自己的火眼金睛。

“那小子啊，戴个小金丝镜，柔弱得跟个娘们儿似的。但是第1眼我就确定，他就是‘挖眼血魔’！”

老毕坐在椅子上晃腿，满脸不屑地说：要不是我及时带人去怡红楼找线索，不仅案子破不了，你还得被人打死！”

每个人都在欢快中等待格雷作出公布案件结果的决定，但格雷办公室的门迟迟没有打开。格雷和这扇木门中间隔着徐3慢，他拦截了两者的相会。

格雷大惑不解，向曹小安不停摇动着贾林的遗书和验尸官对其尸体的鉴定结果。

“贾林都招了，案子已经破了。凶手畏罪自杀。记者都在下面骂娘了！”

“处长，事情恐怕没有您想的那么简单。”曹小安依然在坚持。

格雷把手里的两张纸重重地拍在办公桌上，朝曹小安大吼：“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那您就给我这1天，我会在明天天亮之前破案。”曹小安的眼神又显出1种固执。格雷不止1次见过这样的眼神，每次都是自己宣告妥协，因为他对对方充满信任，而对方也未曾让他失望。

格雷问曹小安，调查案件的过程中，有没有关于华良的线索。

曹小安摇了摇头，说：“没有。”

这让格雷又陷入了忧虑。

“不过，如果处长答应了我，我可以在本案了结之后，继续假扮您的部下，直到他回来。”

格雷没有再开口，紧紧地盯住曹小安，表情复杂。然后他坐回到椅子上，叹了口气，摇摇手，让曹小安出去。

曹小安从格雷办公室出来时，并没有理会急不可耐拥过来的莫天、老毕以及其他特别行动组的成员，而是把视线停在了角落。

角落里站着1个先前并不在的小伙计，小伙计手里提着食盒，穿1件松垮的灰色布扣衫，戴1顶打了补丁的灰布帽，显得特别突兀。

这种突兀等同于旧布衫、破布帽和他那双灵动的眼睛之间形成的对比。看到曹小安，这双眼睛里的光便更加夺目，水1样流泻而出。

“华探长，您要的外卖。”小伙计低声说。

曹小安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小伙计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1张葱油饼递给他。走之前，他用探寻的眼神盯着曹小安。

曹小安吃着已经发凉的葱油饼，并不看他，用手指出了1个方向。

“别吃了，记者都等着呐！”莫天过来，把曹小安1把扯起。

“腹稿我都打好了，让那群迂腐的文人听听我福尔摩斯·莫是如何用智慧和勇敢破案的。赶紧把这臭饼扔了，回头我请你去和平饭店。”

曹小安笑了笑，没说话。他往门外走去，莫天紧跟其后。

但下楼后，曹小安并没往大门的方向走。

莫天急了，跑上去摁住他的肩膀，乌青的眼睛里不乏祈求的光，说：“华生，案子已经破了，你还折腾什么？”

曹小安又朝他笑了笑，说：“案子还没破。要不要跟我去停尸房转转？”

莫天连连摆手，面容痛苦地说：“那地儿我他妈再也不去了。”

曹小安走进停尸房，1个人影闪了出来，是先前送外卖的那个瘦削小伙计。

曹小安吃完最后1口葱油饼，拍了拍手，露齿1笑，说：“身手不错嘛，值班人员都没发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