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脸上挂着不以为意的笑容，但凝视的身体却骤然化作一阵阵的黑气，他说：“你大惊小怪的像什么样子，我没事的。”

谢琉璃抿着嘴唇：“我不信。”

他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钟似海癫狂一般的笑声，像乌鸦的叫声，嘎嘎的让人心中生寒：“云曦算什么，那女人本就是异类，为了家族的未来，让我弟弟娶这种东西都是委屈他了。你们这对狗男女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我钟氏一族百年的基业……”

他的下半句谩骂还没有说出口，一只凭空飞射出来的小箭彻底的断绝了他的生机，那只白色的小箭明显是用纸剪出来的，粗糙简陋，却好像是活的，生生的将他不甘心的魂魄也钉在原地不得翻身。

清晨的森林里飘来了青草和花香，鸟鸣虫叫声中还混杂着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铃声，叮铃叮铃的，就像仙子清晨出来采集花露似的，一个身穿薄纱的娇小身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她的脸颊像苹果般鲜艳粉嫩，细细的绒毛像一只水蜜桃，笑起来纯真无暇，是最单纯的稚子模样。

谢琉璃面上一喜，她的进阶尚未完全成功，但是靠着冥女的血脉透支着力量，这才堪堪的逼退了钟似海，却还是伤到了凤岚山。见到苏岚，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岚神官，您来的正是时候，我的鬼将出了点麻烦。”她上前一步想要靠近苏岚，却被凤岚山从后面拉住不让她上前。

鬼王的态度就非常的耐人寻味了，他冷冷的看着苏岚疑惑不解的笑脸冷笑：“苏岚神官，你在森林外边等了一夜，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才露面呢？”

谢琉璃抓着男人的手一紧，他这话什么意思？

苏岚早就来了，却在外围不进来，默然的注视着他们这一场混战，她为什么不来帮她，那她现在出面又是什么意思。可那个人是苏岚啊，是在七煞村时就对她诸多照拂的前辈，又在京都时无数次的帮了她，她真的不怀好意吗？

苏岚，究竟是敌是友？

谢琉璃看着苏岚无辜的笑脸，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琉璃姐姐，鬼魅多狡诈无情，即使是跟你签订契约的鬼魅说话也未必是真的。我刚刚才找到这里，怕你出事就立刻飞下来了，好在你已经打败了钟似海，你好厉害呀。”她光着的小丫向前探了一步，“还是说，比起我这么个大活人，你更愿意相信他而不是我呢？”

苏岚试探性的朝谢琉璃伸出自己的浑圆可爱的小手来，她脸上带着点受伤的意思嘟囔道：“琉璃姐姐，你不相信我了吗？”

纵使她生性多疑，也不该怀疑苏岚啊。

“我……”谢琉璃露出抱歉的神情，不顾凤岚山山在一旁拼命使眼色，伸出自己的手放到苏岚的小手上，可是紧接着，苏岚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一只寸长的剔骨尖刀从谢琉璃的另一只手上伸了出来，直直的刺向她，“虽然我很想相信你，可你身上的冥雾和煞气又怎么解释，你明明就在这呆了一夜你为什么要撒谎？”

苏岚退后几步站定之后，终于收起了脸上那些伪装的惯用表情，什么单纯无知，善良可爱，世人就像曲觞一样恶心，总觉得她一个小女孩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才是对的，可她已经不是十四岁了，她已经十八岁了，京都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是孩子的母亲了。

可只有她，被恶魔抓到了名为通天阁的牢笼里，生生世世也逃不出来。

孩童般的眉眼，此时却染上了怨毒和厌恶，她冰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谢琉璃，我给过你机会了，如果你刚才拉起我的手，我真的会放你走。”

放屁，凤岚山在心里冷笑，他生前好歹也是庆国首屈一指的战神，带着军队靠各种战术取得无数个胜利，这种鬼话一句都不要信。

谢琉璃握着刀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反噬来的太快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和你为敌？”苏岚卷起一缕自己的头发，“毕竟我们前世就认识，那时我就很喜欢你，纵然是钟家庶女，却天纵奇才，以至于让他们急着抹杀你的存在。你们的那场轰动京都的婚礼，”她冷酷的眉眼扫过凤岚山，继续说道，“我还是亲身的见证者，你我缘分颇深，怎样我都不该这么对你。”

谢琉璃呆呆的看着这比她矮了好几个头的小女孩，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什么。

苏岚继续说道：“可是我恨呐，为什么是我呢？京都都在传，四年前是我主动去找曲觞，为了父母亲族，我主动去勾引他，换来了我现如今的地位和力量。那些都是假的！”她的尾音近乎咆哮，“是他一开始就盯上我，在那场婚礼上，他威胁我族人的性命都在我一念之间，琉璃姐姐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受不了了，我想摆脱他，我……”她看着谢琉璃的眼神近乎悲怆，“我也想长大呀。”

谢琉璃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大约苏岚是用了什么邪法，她总觉得自己的眼睛酸胀，像是要有眼泪流出来，谢琉璃不会同情任何人，何况苏岚还要算计她。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皇陵管不住你，钟家的陷害伤不了你，连曲觞那种人都对你那么有耐心。”她嘴角是弯的，眼底的笑意确是冷的，“谢琉璃，对不起，为了我，你就牺牲一下吧。”

“苏岚！”谢琉璃终于说话了，喊出口是愤怒的语气，“你知道吗，你说这话的嘴脸，和钟宛儿一模一样啊。”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异常了，不仅仅是因为血统的反噬，那种四肢百骸的痛苦应该来自于一种废除经脉灵力的毒药，不用猜她也知道这毒药是谁喂给她的。

“哈，谢琉璃，我还以为你是圣人呢，你终于生气了吗？”苏岚抹着眼角的泪水，就好像谢琉璃的怒火和怨恨能平息她心中的愧疚和那一丝作祟的人性。

“我生气你好像很高兴？”谢琉璃嗤笑，“曲觞是个魔鬼，你就该来找我一起对抗他，而不是为虎作伥自甘堕落，你以为我在气什么，你的背叛吗？当年你能跟着沉默的人群送我进皇陵，那现在又会有什么不一样呢？”

不是的，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苏岚在心底里拼命的喊着，但终究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