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雪山是个很有纪念价值的地方，对与周云舒张芜荻来说，尤其如是。毕竟他们两个，可以说最宁静的一段相处的美好时光在这里度过，最惨痛的一次挫折失败，也是发生在这长白雪山之中。有此，再临长白山，便有些子难以言说的感慨。

不过他们旧地重游，却不是在缅怀过往的。南琴仙子此时截住王凡与那密宗法王，那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全然没有奔逃的意思，就在这长白山地界儿兜兜转转，像是捉迷藏一般的，也是奇怪得很，大违常理。

毕竟南琴仙子犹是全盛姿态，最近又有所突破，身手自然是更为厉害。那王凡毕竟重伤还未痊愈，一身实力总是要打一些折扣，再加上一个宗师的密宗法王，正面对上也打不过南琴仙子。照常理来说，既然打不过，那么自然是远遁而去。

偏偏这两位却完全没有这份心思，就在这长白雪山出没，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南琴夫人可能会呼朋引伴，围杀他们一般。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这长白山有什么让他们不能离去的理由一般。只是缘由为何，却是不得而知了。

只是长白山绵延数百里，说是山，其实处处雪峰，只是两个人在里面“捉迷藏”，那简直就如同鱼归大海，沙入大漠，想要抓住他们踪迹，却又谈何容易？也就是中土守护者们一直在下一盘大棋，剪出所有的不安分因素，而王凡此人正是必诛之列，南琴仙子怕是早就放弃了这种类似于大海捞针的追踪、堵截……追杀了。

总算是南琴仙子曾经某一次与这两位照过面儿，自身又颇有些追踪法门，只怕也未必能够那这两位怎么样，早就被对方借着茫茫雪山摆脱了！也正是因为追踪吃力，一个人又着实留不下这两位勾搭在一起的厉害人物，南琴仙子这才让抽出一两位高手过来搭一把力气。

数百里的长白雪山，又没有类似于千里传音之类的通讯法门，周云舒与张芜荻到了长白山附近，然后就停住了脚步。毕竟，茫茫数百里皑皑雪山，上哪儿去跟南琴仙子会和？也只能在约定好了的地方，静等消息罢了。

他们相约的地方，却是长白山某条支脉上的一家道观。苦寒之地，香火自然不盛，在这个时节，更是一个香客也不可能有，自然是清净无比了！但毕竟也算是一个方便落脚的地方。毕竟这个时节，也只有这些道观寺庙，还会再招待人借宿，其他的市集小镇什么的，客舍旅馆早就闭门歇业了！

道观唤作“三清观”，名头倒是挺大，只是陋室几间，当真配不上“三清”这般偌大的名头。道观所在这里居山不高，并不曾被大雪封了进出道路。山野到处是嶙峋怪石，千奇百怪，壮阔而磅礴。配合着满地白雪，瞧来这“三清观”，还真有那么一份仙意盎然的味道。

话说这虽然瞧来仙气盎然，且道观主人也是三清教下的出家人，然人不会因为环境而变，这位观主并没能免俗，最好的是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周云舒投其所好给的一锭十两纹银，简直就像把他整个的心都给买了过来，每日里热汤热水，亲自奉上，伺候的好不热情。

由此可见，并非所有的和尚都不是好东西，总有些如同智行和尚那样的甘为炎黄挥洒热血；同样的，道人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乱世时下山救世，太平时闭门修仙”的高洁之辈……一门一教，龙蛇混杂，不能够单纯的一个好或者坏能够概括的……

说的有些远了，不过是周云舒的一时感悟而已。以前在地星之上，虽然一派和谐，然佛道之争总是存在的，甚至相互泼脏水什么的都不稀奇，偏生这个世界，因为国破家亡在即，反倒是一片精诚合作。浑然没有听说什么道士和尚斗得头破血流什么的……少林寺是个意外。至少，武当和南少林合作的还是很愉快的，联袂对付后金，一点儿也不含糊。

“所以说，大的社会背景很重要。也就是天定人，人定天，其实不在于天如何，人如何，却又只在于天与人……”一时间若有所悟，周云舒由不住喃喃自语，整个人的气机也慢慢的再一次发生了变化，有一种“宇宙在乎手，万化在于心”的感觉。

“这才是练神返虚啊！”这一刻，一个毫无来由的想法，发散开来，竟是促使了周云舒的觉悟，真正的来了次天人合一的经历，练神返虚，总算是登堂入室了。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周云舒终于掌握了如何牵引天地之力的法门，虽然还显得滞涩，但毕竟推开了大门，以后一举一动，自能够呼应天地，一招一式，随着其能力的变化，自然能够在天地加持下，产生一些奇妙作用。那些传说中的神通道法，到了这一步，其实也就差不多有了雏形了。

“只是，这应该算是仙道路子吧？那么武道又该如何？所谓的‘伟力归于自身’，当不会是一切玄妙手段都要依赖于天地，那样的话，谈何超脱？”眉头一皱，周云舒才自欣喜一会儿，然后又陷入了新的思索。

第二百零四章 一点灵思能悟道，两心相印难争锋

“是了，我毕竟也还在修行内家真气，纵然借了天地之力，却不意味着自身就没了修持。毕竟自身真气生生不息，若有一天我一身伟力超越天地的时候，确切的说，是超越天地所能够“借”出来最大的伟力的时候，又何必假求天地？那时候，才是一种超脱，真正的逍遥自在……吧？”

“罢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这才哪到哪儿，想那么多又有何益？没准儿猜测的都是谬误，那就好笑了。踏踏实实，慢慢走上去就是了，想那么多作甚？”这么想着，周云舒心神一松，随即从一种玄妙境界中脱落出来。眼睛睁开，发现天色已经黑了，唯有茫茫白雪，映着微微光明。

“回过神了？”张芜荻的声音在周云舒耳边响起：“你这都在雪地里站了好些个时辰了。怎么样，是不是突然顿悟了？我瞧你一身气机越发晦涩，现在却是和光同尘，混于自然。若不是眼睛还在，只怕感知中你与这雪山无益……恭喜你了，云舒！”

张芜荻的声音充满了欢喜，周云舒的进步，在她看来与自己的进步没什么区别，自然少不了真心祝贺。当然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不甘于后的激情。若不能比肩而立，如何能够一起走到最后？张芜荻可不愿意被周云舒给甩下了。

尤其是，在知道破碎虚空举霞飞升并非子虚乌有的杜撰之后，她深切明白周云舒必然会有那么一天的。而她张芜荻，却要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不能落下脚步，最好届时一同飞升，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然天人两隔，迢遥世界，谈什么两情相悦，长长久久，不是笑话么……

少女的心思，周云舒自然难以完全体会。不过张芜荻因他而生的那种欢悦，他却是清晰感应着。一阵山风吹来，能够滴水成冰的那股子寒意透过衣服的缝隙钻进去，那种滋味，若不是两人功力深厚，还真的未必能够吃受得住！

也就是在张芜荻开口说话之时，周云舒才自完全回神，脱离了那种微妙感应。但立刻地，他就发觉了头顶上那一把撑着的油纸伞——以及伞上厚厚的一层积雪。

伸手接过了桐油纸伞，周云舒将张芜荻一把拥入怀中：“芜荻……”多余的话已经不消出口，各自心中明白。一时间，山风呜呜，相拥的两个人却是那么的暖，那么的让人心弦为之震颤……

“好了，做什么小儿女姿态，你不觉得害羞，我脸上可挂不住……”听着彼此的心跳，好一阵子，却是张芜荻先推开了周云舒。周云舒哈哈一笑，道：“有什么挂不住的？我可是一点儿也不介意。”

“呸，不害臊！”张芜荻啐了一口：“你现在，算是‘完全版’的练神返虚大宗师了？”

周云舒伸出手指，刮了刮张芜荻的鼻子，惹来老大的一个白眼儿，然后才微笑着道：“一时间若有所思，然后就成就了。确切的说，其实是以此天人合一的感触，顺便领悟了如何借用天地之力化为招数杀敌，算是补足了这个境界不会‘攻伐’之术的短板。说是货真价实的大宗师，嗯，我不惭愧的！”

“瞧你那样儿！”张芜荻自顾自的笑了，好似冰消雪融春暖花开一般，分外动人。

“好了，咱们回屋细说，有些特殊感悟，正要同你分享。我看你如今气机盈盈，分明也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没准儿我跟你一说，你就也踏出那一步了。咱们俩齐头并进，谁也不抛下谁，往后再一同破碎虚空，举霞飞升，多好！”

“想得美！告诉你，我张芜荻可不是那种要人相让的人。你若是那天放松了，哼哼，必然会被本姑娘超越，就像是突破宗师的时候那样……你可别让我先走了。”

周云舒一笑，说道：“我拭目以待咯。咱们先回屋吧，然后让观主弄些吃食，再细细聊天，如何？”

“不着急。”张芜荻慧黠的眸子盯着周云舒，眼神中是跃跃欲试的冲动：“云舒，我有种直觉，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你分享什么心得体会，而是要找个人打一架。我感觉，只要竭尽全力的打一架，那扇门就会自己敞开……”

周云舒微微怔了一下，看着这个素来好强，在自己面前却每每展现其娇憨一面的姑娘眼神中的渴望，自然也就没了拒绝的念头。当下微微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张芜荻欢笑一声，道“那么，周大侠，请指教了……嗯，你先等我一下！”说着，她便一个纵身，扑入道观之中，片刻之后，抱着两口长剑就再一次飞了出来，将其中一口长剑扔给周云舒，然后自己在周云舒三丈之外立定。

周云舒唇角含着笑意，将桐油伞抖落雪花，然后收起。做了这些，他才拉开了门户，用的却是极平庸的一个半蹲式子，但见他掌中剑平指略高，缓缓抱向心窝，然后开口笑道：“那么，张女侠，进招吧……”

张芜荻哼了一声，表达着自己心中的不满。毕竟周云舒摆出的这个架势，虽然也算微妙无双，但这毕竟是一个“防守”的招数起始，再加上那一句“进招”，分明是只是当做一种切磋罢了。偏偏她张芜荻需要的不是这个，她需要的是一种莫大的压力，让她自己产生蜕变。

于是乎，张芜荻长剑出鞘，一字平肩的吐出了长剑剑锋。周云舒既然没有“全力施为”的打算，那就逼他全力以赴就是了。一念及此，张芜荻也就不再浪费时间。陡地旋身而起，状如飞鹤。掌中剑横掠星河一般出手，只是方寸之间，却是有意无意偏离了周云舒的要害一两分的距离。

这个倔强的姑娘，一边儿恼着周云舒不肯对她全力出手，施加足够的压力，偏偏她自己出手之间，明知道自己如今差了周云舒老远，根本伤不到对方，也是偏离了要害。这种本能的动作，正是深情体现。就算是需要一场凌厉的搏斗，出手间也会不自觉的留情——哪里能够像是生死搏杀那样带来足够压力？

迎着张芜荻的出手，周云舒同样的以长剑招架。只是最终两人的剑刃，却是失之毫厘没有碰上，万千剑影中交错而过，紧紧擦着彼此的衣边掠了过去。

君无忌一剑落空，两人紧接着便身若旋风般转了过来。长发飞舞，再一次递出了“必杀”的一剑。这一回，长剑交错，迎在了一起，然后……

张芜荻还剑归鞘，赌气也似的道：“不打了，没意思！跟你打，一点儿也没有那种压力，跟儿戏一般……哼哼，回去吧，我饿了！”

周云舒自失一笑：“咱们两个相互切磋也就罢了，你想要的足够的压力来蜕变，我可给不了——正如你也难以对我挥出凌厉杀招一般，我也不可能真的伤你啊……”

张芜荻翻了个白眼儿：“就你明白！刚才怎么不说？走吧，回去讲讲你的感悟也好，嘻嘻，周大侠，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