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大海，是天地间唯一的景象，头顶无云无阳的碧蓝天空，也似一片静止不动的海水，二者遥相呼应不分彼此，苍茫开阔间不免显得格外单调空乏。

而原本处于苍白空间的向天赐，向前一步便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冰冷的海水包裹在身体周围，海风吹过带来一阵腥咸的气息，无论是感官视觉抑或是嗅觉，一切都无比真实。

但向天赐却清晰的记得来此之前发生的一切，也记得自己在此处是因为幻梦妖晶的术法，而奇怪的是，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其制造出来的幻觉，却看不见一丝纰漏。

真实的就好像方才那一切都是梦，是在大海中漫长漂泊，孤寂无聊之下，做的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天地间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金子！金子？”向天赐传音，金子与她之间的联系并没有消失，她能准确的感觉到金子就在她的身侧，可无论她怎么喊，就是没有任何回答。

能隔绝主人和本命灵兽之间联系的东西有很多，当初在渡空洞府灵园的时候，就曾被乾石尊者布下的阵法所阻，现在可以被幻梦妖晶所制造的幻境影响也不足为奇。

确定暂时联系不到金子后，向天赐便不再传音，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眼前的这片大海之上，不同于结丹时的心境考验，记忆没有缺失，同样身上的元气也没有被禁锢。

甚至因为离开了王梁等人，四周沉闷的气氛也随之一扫而空，即便入眼仅有一片蔚蓝浩渺的大海，茫茫然不知所往，较之前相比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但同样也是一个不太好的征兆，放松之下不免有些懈怠，原本应该一直存在的紧张感，也一点点消失。

向天赐不知道这是不是幻梦妖晶针对她的心境漏洞，所设下的陷阱，但对于此刻的状况，向天赐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不知如何下手。

焦急愤怒害怕等负面情绪，尚可通过默念清心术等方法缓解，可太过放松从而失去斗志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对于身处修仙界的修士而言几乎从来没有想过。

毕竟身侧可预兆或不可估计的危险，随时都有发生了可能，因此绝对是大多数尚有追求，并为之努力奋斗的修士，无时无刻都处于紧张的状态之下，绝对的放松安乐几乎不存在。

对于向天赐来说也是如此，即便是在天罡宗那几年安稳修炼的岁月中，内心也从没有忘记对于未来将要面对的一切，以及可能出现的种种威胁。

比如结丹心境中因为沁心之死，疯癫的苏敏真君、夺舍慕容不知为何处处针对他的不知名修士……除去外界因素，更有寿元将至却修炼缓慢，必须争分夺秒的进阶进阶等。

此刻这些棘手问题依旧存在，可向天赐一一想起时，内心里却失去了还有的危机和急迫感，向天赐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想不通原因。

幻梦妖晶是针对修士的心境漏洞来施展术法，目的就是为了让入侵者逃脱不出，迷失在幻境之中，按理说此刻的状况，就是她心境上的漏洞，可向天赐怎么看都感觉有些奇怪。

此关的通过的关键，莫不就是让她重新找回紧张的感觉？向天赐承认对一个修士来说，危机感的确很重要，它不仅是努力的动力，更是认清自己和周围，甚至是认清这个修仙界的关键。

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修士需要自己来找危机感，更何况她原本就有，幻梦妖晶却将其驱散，对此向天赐不敢确定，但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毕竟她现在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印证了这个说法，周围一望无际的大海和蓝天，不但让她找不到抓手，甚至浸泡在水中的身体，随着水流缓缓抚过肌肤，刚生出来的焦躁不解，刹那间便被抚平。

向天赐深吸一口气，事实上她虽然意识到了此刻情况不容乐观，内心却生不出一点焦急，根本不需要平复，既然没有头绪索性不再多想，向天赐双臂滑动，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向前游动。

然而周围的一成不变的景象，让人有种在原地打转的错觉，比之前在一间间石室中穿梭，还要让人绝望，最起码后者石门的数量偶尔还会出现变化。

既然水面上没有任何突破口，那么水下是否一样，如此想着向天赐翻手取出避水珠，身体向下沉入水中。

死寂，绝对的死寂，没有一丝生命的痕迹，就连海草都不曾出现，越往下游光线越暗，同时也越加安静，在水面上至少还有风吹海浪的声音，而此刻只有向天赐带动的水流，发出微弱的声响。

要是这么一直游下去，恐怕会困死在这里，向天赐眉头渐渐皱起，然而她现在除了漫无目的的游荡，没有任何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月也或许是一天，向天赐从水里转到空中，能去的地方几乎都去了，却始终没有一点收获。

内心反而愈加放松，有时候甚至生出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虽然刚一出现，便被向天赐赶走，但这种想法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散时不时便会出现。

不过也并不全都是坏处，至少长久的寂静无事，加上内心的平静无波，让向天赐可以彻底的静下心，思考以前从来不曾思考的问题。

比如她走的这条路，和灵修的本质区别是什么，以及坚持她走下路的动力到底为何，前一个问题太过深奥，并不是向天赐现在的境界能知道的，只有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才有可能真正弄明白。

而第二个问题则不然，扪心自问若不是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事实上绝大部分修士，都不曾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就像之前说的，紧张危机感能够带来前进的动力，可动力真的应该是这两种东西带给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