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行莽荒
作者:日常懒 | 分类:奇幻 | 字数:2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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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书籍并不厚实,细数书页不过七页而已,通体散发着古老邪异,这是棺山一脉独有的术法,一门足以名列高阶的术法。
吕醇竟然将蜕凡修士最忌讳的本命魂魄祭出体外,这种行为是极其危险,若是长久魂魄不能归位,修士就大道成空。
若是稍有磨损,更是后果难料,肉体好救魂魄难医。
现在的吕醇哪里顾得上这些后患,遵循着心眼天赋的本能,向着不知名的时空深处探寻。
魂魄驾驶着一本大黑书册,像是在浪急风高的大江流中穿梭,很快便达到了现实世界和气运世界的加封之间。
这一处界域像是存在在虚幻和真实混杂之地,端坐在阁楼中吕醇肉身像是一番画卷,隔着层层的不透明玻璃,画面像是光线的扭曲,如此的让人不适。
在这片吕醇未曾涉及的陌生领域里,一道道晶莹丝线悬挂天地之间,而在丝线交汇的核心之处,存在着一枚生灭不定的砂石。
“就是它,时间之砂!”
吕醇并不知道虞氏半日之前便在时虞城里用上了一枚时间之砂,而在虞思衡离开时虞地界,此地便再次诞生了一枚全新的时砂。
时间向来公平,旧的消逝,必定带来新的。
正巧时光长河的翻涌,掀起了底部的砂石,于是在退潮之时,留下一粒时间砂石。
若是时光长河没有降临此地,这枚新的时间砂石,便会出现在莽荒天地的任意一处,等待有缘人。
因果循环!
若是不等到时鱼离开,虞氏定然不会在此地使用时间之砂,若是吕醇未曾在时虞城苦等十六年,自然也轮不到他收取这件宝物。
“我便是这个有缘人!”
书籍之上的吕醇坚决果断的探出一双手掌,一把将时间砂石从时空的交接点取下。
……
百里遥带着古觞的骨灰离开之后,这片地方再度陷入宁静,有一道身影一直站在那里,一步未曾挪动。
无论是百里遥还是二柱都未曾发觉,甚至行动时,无意的避开崔十渡所在方位,自己却察觉不到。
天衍修士和先天武者的差距,很难用语言形容他们之间的无垠的鸿沟,当崔十渡不想让百里遥发现时,自然是不可能发觉的。
崔十渡就这么淡淡的看着百里遥的忙前忙后,目光没有波动,仿佛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直到百里遥离开很久,他才幽幽的回答:“成败就看天意。”
像是自然自语,又像是回答古觞最后的疑问。
就在此刻,天地在崔十渡的眼中恍若一震,整座青阳山脉似乎都沉了下去几米,宣告着对出现的某一人的拜服。
山石本无灵性,而那个人的出现,气机交感之下,无意流露的一丝痕迹,整个时虞城范围之内,天地清浊自分,恍然一番新天地。
崔十渡死死的看向大蛇盘踞的灵山之上,出现的人影,心中觉得果然如此,又觉着怎会如此!
崔十渡下一刻急速的腾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那里,仿佛慢了一秒,便是世间最大的失误。
不过几吸之间,崔十渡便跨越了百里遥花了十二天奔袭才达到的距离,出现在山巅之上。
崔十渡默默的站在青年道人身后,躬身行礼不发一言,余光看到道人坐着的石桌之下,有一条小黑蛇乖乖的趴伏在地上,不断眨眼安抚内心的不安,青色的双瞳显得有些可怜。
青年道人瞧着不过是个英俊的郎君,他随意的端坐在凳子上,悠悠的眺望远处的城池,发髻上别着两枚紫色的道簪。
若不是崔十渡在此之前见过青年道人两次,说不得就把他误认为一介凡俗。
青年道人没有回头,倒是低头看了一眼小蛇,道:“起来吧!”
一言既出,天地法理相随,无形的规则落在了青笙身体之上,小蛇不断的翻滚,嘶嘶乱鸣。
片刻之后,一道柔和的云霞笼罩了小蛇,云消之后,站在原地的竟是一头青色长发托在地上的小小童女。
她举起双手,惊喜的打量着,一副被幸福击晕的样子。
崔十渡也起身,高呼道:“不肖徒孙崔十渡,谢大天君恩典!”
青笙这才恍然一惊,赶忙跪倒在地,奶声奶气的说着:“老爷点化之恩德,远比天高,小蛇愿终身伺候老爷,做牛做马。”
崔十渡斜眼看向一脸青涩的小女童,什么叫打蛇顺杆子上,抱大腿的姿势是如此清奇,不愧是有四千岁的老油条。
大天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看,压轴上演了!”
……
百里遥在时虞城外,告别了二柱,怀揣着光棍,准备开始两人旅行。
告别之时,百里遥也没有多说,只是表达希望多年之后,重返时虞二柱能成个人物。
事实上,传承了戊九一身武艺,外加上百里府上总有些不愿离开的道兵们帮衬,二柱未来可期。
百里遥安心的骑着小红帽漫步在落日平原之上,远处硕大的金色夕阳,淡淡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加上今天的春风盘旋,扫荡了漫天遍野的霜寒,更是让身心舒适,更多的是,从今以后自己终于可以放飞自我了。
不用扮演着少年百里遥里,不用担心被发现端倪,不用揪心未来。
只要有着这几年的缓冲时间,随着修为的精进,自己魂体不合的症状会慢慢的好转,直到没有任何一人发觉。
想到这,百里遥打马而起,一手高举着光棍放在高处,快马加鞭的离去,口中高唱:“春风与我皆过客,从此不做笼中人!”
突然,百里遥似乎神魂一颤,下意识的回首时虞城,打开观运之术。
只见,气运世界云雾蒸腾,无数气运纷纷朝着青阳山脉中央而去,像是欢呼雀跃的迎接着天降甘霖,蓝灰二色线条纵横排列整齐,形成的棋盘中央天元之处,是一团金色的太阳。
百里遥心生骇然,金色气运闻所未闻,其体量和质量生平仅见,不用脑子也知道,那里出现了个恐怖存在。
“说不定是纪真背后的大佬,亲自来了时虞城,太可怕了,溜了溜了!”
百里遥不复刚才的洒脱,夹着马背落荒而逃。
“该死的时虞城,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带来一言难尽的体验。”
高空云层深处,一名麻布老者一直跟在百里遥身后,目送他向北远去。
百里荒深深看了最后一眼,不再犹豫的化为一道犀利的无形剑气,一路南去。
……
吕醇握住时砂的一刹那,时砂突然暴动起来,分裂成无数的粒子,猝不及防的冲进吕醇的魂魄之内。
顿时,天翻覆地,感觉很奇妙,像是穿梭在时空隧道里,一路坠落。
吕醇没有反抗这样的感觉,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在他握住时间砂石时,有高人直接替他使用了这枚宝物。
吕醇眼神闪烁,不知道究竟那位高人想要让他看到什么。
“会是我心念回响之音吗?”
吕醇五十余年的岁月,全都困窘于一处,他渴望的东西唯有一个,也只有一个。
贪心让吕醇神魂激荡,寄予神魂的书籍,微微掀开了书角,却顷刻跌入无穷无尽的河流之中。
昏黄的河流贯彻天地,无处不在的河流,让吕醇的神魂几乎泯灭,冲刷的水流让黑色的书籍染上了潮湿。
吕醇心头骇然,他比谁都明白自己这门术法的强度,却不曾想在这诡绝的禁地,弱的真如同白纸一般无力。
“三息,最多四息,我这门术法就不顶用了。”
吕醇目光如电,扫视四周试图找出生路,他不信归藏师尊只是为了让他找死,而让他等在这里十六年。
吕醇思绪疯狂转动,任是自诩智谋过人,也未曾看到一点生机。
时间并不等人,三息时间过得相当的迅速,吕醇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见随着河流飘来一枚砂石。
天地一片昏黄,唯有这块不知为何而来的砂石闪耀其中。
生死关头,吕醇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只要握住这眼前的珍宝,便能顷刻离开这片充满了宏伟古老气息的河流世界。
生或死,抉择时刻,来的如此突然!
溺水的人,哪怕看到一根稻草,都会毫不犹豫的抓紧这一线生机。
更何况,吕醇这棺山道统真传弟子,半百年岁便离天衍大修境界一步之遥,未来有望真一的前途无量的人呢。
吕醇神魂离开了黑色的邪典,暴露在无穷的时光长河之中,目光疯狂中带着濒死的希望。
伸出手试图抓住时间之砂,触手可及之时,颤抖的手停在了半空,吕醇目光恢复了清明,带着深深的挣扎,又把手放了下去。
“生无可恋,纵然我贪生怕死,欺善怕恶。”
吕醇摊开双臂,似乎有些享受河流的冲涮,笑容有些惆怅:“可我也没法接受,一人独活的日子,二十余年我已经受够了!”
时间长河的洗涤并不好受,每一滴水流的划过,便带着一片天地曾经发生的一切记忆,人的记忆并不长久,但时间却像最顶级的数据库,记录下了一切。
最可怕的是,水流滚滚而过,带走的还有修士的天寿,蜕凡境享年一百五十载,仅仅几个呼吸,吕醇的还剩下的百年寿元,便消逝了一半以上。
吕醇猛地后仰,一头栽入更深更急之处,像是求道者毅然决然的跳入深渊,不计得失莫问前程。
脸上却带着笑,这是解脱的笑容,吕醇一直有着三个愿望,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便是第三个。
纵然没有达成前两个更渴望的愿望,完成第三个也是不错的结局了。
吕醇这样想着,等待着死亡的到来,顺便百无聊赖的浏览起时间长河带来的记忆。
最早的时候,一批穿着兽皮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拖家带口,带着长长的车流,来到了这里,最前方有个神采飞扬的青年人,目光仿佛燃烧的火焰:“这里,将会建起一座新的城池,足以容纳万千人族,在此休养生息。”
“他的面容倒是和虞思淼有点像,有意思!”
下一个引起吕醇兴趣的是一条通体黑白交缠的鱼,上面的纹路仿佛是天地规则绘制而成。
光是注视都让吕醇头晕眼花,仿佛注视着高高在上的神灵,哪怕是高为真人的师尊,都不及这条平平无奇的鱼儿。
鱼儿挣扎着跳出水面,水平面的波荡,抚平了整座城,带走了最初的希望和火焰。
“这就是莽荒,一点道理也没有,唯有残酷和未知时刻逼迫着!”
吕醇有些可惜的看了两眼时间之鱼,若是寻常时候,这倒是一场大机缘。
说不得便能凭借这一段画面,修成与时间有关的高阶术法,铸成神通的基石。
要知道时间这种无比抽象的东西,可不是枯坐沉思就能领悟的,每一种与时间有关的术法,都有共同点,强大、诡异以及难以理解。
“可我现在离死不远了,谁管你?”
吕醇继续浏览着悠悠岁月中,发生的一切,这是一场新奇的体验。
古与今的交替,人们习俗的改变,喧哗的人流……
一切在将死之人的眼里,充满着闲适,吕醇突然有些后悔了,活着很好啊。
“吕秋蝉若是你在此刻,会是如何思,如何想?”
吕醇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大师兄,为何会如此,他应该是最了解师兄的人。
此刻,时间的冲刷,似乎破除了一层层限制,吕醇心念一动,便看到刻在识海深处的一枚空幻的符文。
吕醇也不吃惊,当他发现了,也就明白一切。
“魇咒,吕秋蝉的成名术法,将一道四阶术法,硬是推演到了极致,甚至以此术为基础,自创了独门术法,从此声名大噪。”
被时间抹去的可不仅仅岁月,还有这门术法的强度,薄弱的像纸!
吕醇心中吐槽着,一边抹去了这枚符文,大量被短暂遗忘的回忆,如潮水般倒流而上。
“不愧是你吕秋蝉,你死前的心境,竟是从容?”
吕醇推演出了他想要的答案,却是笑不出来。
这样天资绝伦,高山仰止的人物,为何要选择赴死,死的默默无闻,让他痛惜!
“这不该是你的结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