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重重关卡，走过熟悉的山和水。

走过郭喜军曾经战斗过的永昌平原，进入漫漫蜀道，又来到了渝州城，有一家客栈是张美娘曾经开的，有个医馆，是秦大夫曾经开的，郭喜军教书育人的地方，也有了新的主人。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然，风景在眼前。

郊外山野之间的凉亭，茶香四溢，时令小菜一满桌。

从苍云城抵达这里，是一段漫长的旅途，元正从未觉得，会是如此的漫长。

元铁山，陈煜，寄建功，元正，四人围坐一桌。

气氛和当年在武王府的时候有些类似，却已经变了味道。

元铁山自己也没有想到，小儿子会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从苍云城来到旧西蜀大地。

有蒙金陪伴着，元正想要去什么样的地方，便可以去什么样的地方。

寄建功咧嘴笑道：“好小子，你竟然敢来这里，难道不知道如今的你，已经属于大魏的叛徒了吗？”

听到这句很真实的玩笑话，元正轻声回道：“叛徒的数量，可能会越来越多的。”

寄建功哈哈大笑道：“小伙子，有魄力啊。”

陈煜柔声问道：“贵儿，如今在云端城，可还安好？”

“你们两兄弟，相处起来，可还融洽。”

旧南越一战的事情，元正已经听说过了，陈贵研究出来的大地战车，和天空战车，担任起了万人敌的角『色』，不到冥境根本无法正面撄锋，所到之处，所向无敌，可轻易破开敌军阵型，天空战车，也可轻而易举的压制整个战场。

知道这样的战果之后，元正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微笑道：“当初哥哥研究那些技怪巧的时候，你作为当父亲的人，应该好生支持一下，旧南越一战，天空战车和大地战车全部出自于哥哥的手笔，一辆大地战车，等同于一位万人敌。”

“若是大地战车和天空战车，可以大范围制造出来，大魏根本用不着害怕大秦铁骑，甚至，大魏依靠陈贵哥哥的才能，兴许，还能统一了整个天下呢。”

陈煜脸的表情很是复杂，旧南越一战，虽说还没有达到襄陵镇里，可是大地战车和天空战车的风声，已经传了出来。

自己的儿子，在小的时候喜欢研究一些稀古怪的东西，起初，陈煜是真的认为，自己的儿子，可能在某些地方先天不全，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错了。

如此重要的战略资源，竟然被自己这么硬生生的错过了。

还好，肥水不流外人田，陈贵如今在元正的旗帜下。

元铁山抿了一口茶，很认真地问道：“接下来，你是真的打算进攻灵州，继而拿下冀州之地吗？”

元正心里一沉。

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可那样，迟早都会在战场和父王遇见，到时候父子反目成仇，这样的局势也是必然的，元铁山生死都是大魏的武王。

西北一战，很快要开打了，父王和青州之地的三位亲王，想要彻底分出胜负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短时间里，元正还不会和自己的父王走到对立面。

元正应道：“是，拿下冀州之地，要向雄州之地进发了，雄州的孙玉树，貌似是建功叔叔的左膀右臂，代替建功叔叔，镇守雄州大地。”

“这一战，好像有点麻烦，算是同室『操』戈的一战。”

寄建功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从大体的战略，元正纵横于南方一带，无疑是正确的，南方至西方，也可以形成一个横向的战略纵深之地。

想要快速成为一方诸侯，元正也只能走这样的路子。

一切顺利的话，孙玉树会投降元正，元正也会兵不血刃的拿下雄州之地，成自己的气候。

但那是不可能的，孙玉树真的投降了，会严重影响到自己的父王元铁山，大魏的庙堂之，定然会抓住这件事不放，而且，再也不是之前那种无关痛痒的口诛笔伐了。

在战略，给自己的小儿子放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

是现在，元铁山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于庙堂之的压力，元正也清楚，钟南拿下青山郡的那一刻开始，父王已经替自己背负了很大的罪责。

元家的人，看似不在同一个地方共事，可最后得到好处的人，都是元家的人。

寄建功无奈笑道：“如此一来的话，孙玉树还真的要和你恶战一场，算想要投降，那也是建立在兵力消耗差不多的情况下，或是断绝粮草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个誓死不从的样子，给陛下看看，给这天底下的悠悠众口看看。”

元正道：“灵州之战，马要开启了，我拿下董天铎，并非难事。”

“你们若是进攻青州之地，如此，霸州境内的驻军，也必然不敢轻举妄动，我略作整顿，招兵买马一番，要进攻冀州之地了，怎么算，打到雄州之地，那也是明年的时间了，今年，是不太可能和孙玉树兵戈相见了。”

“这一年的时间，西北一战，会落下帷幕，大秦更加精锐的铁骑，也会浮出水面。”

第四百四十章 开花之果，身世之谜

“大夏之地，派出来的，应该不仅仅是百万雄师了。”

“大周，也会和江南的水师谢华，鏖战在一起，一时半会儿，是分不出胜负的。”

“大魏和大秦，是眼下的主要战场，按照我的推测来看，百国余孽，不会在大型战场冒出头来，会在大夏之地，大周之地，出现多股军阀，之由此展开暗无天日的混战。”

“如今大魏国君，也是无可奈何，自己的国家沦为了主要战场，他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同时，也想要在自己的地盘，将其余三国的实力，好生消磨一番，随后，在伺机而动，趁势反攻。”

“当今陛下这一步棋走的极为不错，有容乃大。”

“父王和大哥，预计在不久之后，会出现在同一片战场，江南之地，应该会派遣一位资格深厚的将军前去制衡，那个人，不是庞宗，是陛下最为信任的某位心腹。”

“我所能猜测到的局势，是如此了。”

元铁山和陈煜在这个时候都有些恍惚，短短数年之间，正儿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寄建功道：“你来我们这里，估计也不是为了此事吧。”

元正道：“果然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叔叔的眼睛啊。”

寄建功得意道：“那是当然。”

元正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王，父王从小到大，都极为宠爱元正，几乎将最好的，都安排在了元正身。

元正也不是一个木头，可是自己的命运是如此，由不了自己。

很认真的说道：“如果我们有一天，终归要在战场相见的话，都不要留手，父亲乃是天境高手，我的麾下，也有天境高手，到时候证明一战，宣告整个天下，你我立场不同，分道扬镳。”

“如此，可以堵住整个天下的悠悠众口，而我，也可以放开手脚的开疆扩土。”

“不过那个时候，我应该不会在大魏之地浑水『摸』鱼了，可能是大秦，可能是大夏，可能是大周。”

元铁山很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深沉问道：“这个主意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背后有高人指点。”

元正平静道：“是我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你我之间早晚都要面对的事情，我是庶子，想要逆天改命，除了举兵造反，没有其余的办法了。”

“主流如果不认可我，那我征服整个主流。”

“也许在以前，我没有这样的勇气，在父王这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两次战役之后，我的麾下也死了不少人，那都是我的心血，如今，我也是为人主的存在。”

“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辜负了信任我的人。”

“父王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违背了大魏的君王社稷。”

“拿下灵州之后，我可能还要死掉不少将士们，甚至有些和我相交颇好的某些将军们，也要死在战场。”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自古如是。”

“语气婆婆妈妈的，磨叽个没完没了，还不如一开始，来一个利索的。”

这也是鬼谷子，对元正最深沉的教诲之一。

父子两人的立场不同，从现在已经开始了。

元铁山苦笑了一声，看着元正腰间的佩剑开花，说道：“如今，你能够拔出开花了吗？”

元正意外道：“为何问我这个问题？”

元铁山微笑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是随便问问。”

陈煜和元铁山，此刻沉默不语，陈年旧事涌心头，既有欢喜，也有难受。

元正道：“当初师傅送给我木剑开花的时候，我不懂得其的深意，可是现在，我大概也猜测到了，父王和师傅之间的关系了，应该是老丈人和女婿之间的关系吧。”

“我如果猜测的不错，开花，应该是我娘亲，生前的佩剑。”

“对否？”

元正的眼眶有些红润，两行清泪流淌而出。

作为一个儿子，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娘亲，也是一件颇为遗憾的事情。

在元正的想象之，自己的娘亲，差不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吧。

以元正对父王的了解，估计娘亲若是不好看的话，父王也不会在意娘亲。

这是男人的通病，元正也有这样的『毛』病。

元铁山的鼻子发酸，心情极为难受。

陈煜和寄建功离开了此间，父子两人的事情，还是让父子两人去面对吧。

待得陈煜和寄建功走了之后，元铁山还是哭了出来，让一个天境高手哭出来，也是这世最难的事情之一。

元铁山说道：“是，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啊。”

元正轻声问道：“你和我的娘亲，究竟是怎么认识的，我的娘亲，又是因何缘故，而死去的。”

陈年往事，要是翻阅看过的书本，再一次翻阅的时候，心情难免有些微恙。

元铁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我也不是什么武王元铁山，只是一个在军旅之，刚刚得志的小将军。”

“那一年，是在大周之地的边境。”

“你的母亲，剑道修为又成，打算出来闯『荡』江湖。”

“她是周人，我是魏人，当时大周和大魏之间的关系，还是非常敏感的。”

“我当时也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以一个江湖野游的身份，和你母亲遇见了。”

“那里有一条支流，汇通东海之地。”

“你的母亲，是来自于东海。”

“她生的还是好看，一头海蓝『色』的长发，月光还要美丽的脸庞，带着一柄木剑，带着一个女子特有的青春朝气，走到了我的面前。”

“起初，她还以为我是个坏人，便对我动手了。”

“我也没有打算和你的母亲真的动手，双方你来我往的交手了十余个回合，最后才发现，我赢不了你的母亲，你的母亲也赢不了我。”

“然后开始天南地北扯了很多闲话出来。”

“无非也是人情世故，和江湖之深远。”

“兴许，那个时候的我，对于江湖，了解的要你母亲更多一些，再加我的先天罡气，在那个时候已经略有小成，你的母亲误以为我是某个名门正宗里的嫡传弟子。”

“也被我当时的胡言『乱』语，给『迷』『乱』了心扉。”

“现在看来，也是一个初入江湖的雏儿，被一个半生不熟的江湖野游给忽悠了的故事。”

“那一段时间，我没有战事，便带着你的母亲，在大魏之地，好生游『荡』了一番。”

“时间长了，我只晓得你母亲，是一个单纯善良，对这个世界充满好的姑娘，你的母亲也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却没有计较我之前的谎言。”

“我们还去了东海之滨的某座小岛，在明星朗月之下，摊开心扉。”

“那个时候，我爱了你的母亲，你的母亲，也爱了我，了解到彼此的优缺点以后，发现是极为互补的。”

“然后我们便私定终生了。”

“我曾向你的母亲许诺，待我功成名之后，便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可惜啊，后来我成为了武王，当今陛下为了制衡我，便将他的胞妹赐婚于我，当时我根基不稳，手底下的将士们，也多有不顺之处。”

“我也慷慨了一回，答应了那门婚事。”

“在别人看来，我已经走到了一个武夫的极致，可我自己心里知道，从我答应那一门婚事的时候，已经辜负了你的母亲。”

“可是你的母亲太善解人意了，理解我当时的处境。”

“默默地追随在我左右，在武王府里的安静的后院里一个人居住，不问政事，不问军之事，时常为我解忧，无怨无悔。”

“渐渐的，我羽翼丰满了，可那个时候，你的大哥和二哥也相继来到了这个世。”

“我成了一个有家室的人，你的母亲，已经无名无分。”

“有一年过年，我打算带着你的母亲会东海老家看看，结果在半路，遇到了一位天境高手的袭杀，当时的我，在冥境，你的母亲也在冥境。”

“不是那人的对手。”

“关键时刻，你的母亲以自身献祭了开花，将开花的锋芒发挥至极致。”

“那一剑，惊艳了整个世界，将星空都劈成了两半。”

“那一剑过后，你的母亲重伤垂死，可不巧的是，偏偏你母亲有了身孕，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

“随后，你的姥爷来了，也是你的师傅。”

“我和你姥爷两人，相继给你的母亲以真元续命，本来觉得，两人轮流真元续命，应该可以救活你的母亲。”

“可终归是献祭了开花，在你出生的当日，你的母亲，便魂归九天了。”

“这是我和你母亲的故事，这一辈子，我对得起我的将士们，对得起大魏的君王社稷，对得起整个天地，唯独对不起你的母亲，还有你。”

元正静静的听着，紧紧的握住了开花的剑柄。

眼眸，涌出泪水，整个人陷入了极度悲伤之。

元正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袭击你的那个天境高手，究竟是谁？”

元铁山道：“不知，也许是我以前得罪过的人，也许是想要得到木剑开花的人。”

木剑开花，拥有五行之力，大地之精，极为壮哉气运。

任何一个武夫得到之后，只要运用得当，早晚都会踏破桎梏，进入极致之。

元正『摸』了『摸』眼泪，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但你对不起最爱你的那个人。”

“她为你牺牲了自己的全部，你却无能为力。”

元铁山道：“每当我回忆起这些陈年旧事，心无限感伤，你的姥爷，也因为这件事，不在和我来往，若不是看在你和你娘亲的面子，兴许，早将我杀了。”

“《沧海六合》是一门神的功法，你要好生修行，那是你日后无敌于天下的基础。”

“木剑开花，你也要好生使用，也是你克成大业的基础。”

元正拂去了父王眼角的泪痕，柔声道：“都过去了，自责不必太长，但要永久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