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炎早就看透了高怀仁的狼子野心，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着急扳倒叶炎，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能干得出来。

楼下的人群纷纷涌向一个方向，满怀好奇的过去看热闹，就连手中的活计都能撇下不管。

“鸦语，你去看看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炎眯起眼睛，隐约感觉这怪异的现象和最近城里突然传播的谣言有关，准确来说，是和叶炎有关。

到底还是叶炎低谷了这群百姓的判断能力，什么“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叶炎突然感到一阵可悲。

仔细想想自己接手大唐以来，谦虚说自己虽然算不上明君，不能做到事无巨细，面面兼顾，但是也绝对不能说是什么天下唾弃的昏君吧，说到底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属下遵命。”

鸦语得了命令，顺着人潮方向一起跟了过去，人群挤着人群，鸦语差不多都是被人推搡着跟过去的。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兄弟们走快点啊！”

“哎哟！别挤啦！哪个挨千刀的趁机揩油！滚出来，老娘保证不砍死他！”

“前面干什么呢！能不能快点走了！占着茅坑不拉屎，不想走别挡着后面的！”

“……”

男女老少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吵闹声不停在鸦语耳边回响着，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对他们的吸引力竟然这么大。

终于跟着人群挤到了后巷的尽头，这一处空间出奇的开阔，以井口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原来竟还是一处隐藏的路口。

鸦语赶到的时候井口附近已经围了满满一圈人了，熙熙攘攘的簇拥着中间的一人，前面实在太过吵闹，鸦语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

井口上搭了个台子，正好能容纳一人站在那里，形成了一处绝佳的演讲台。

“肃静！肃静！大家都安静一下！听我说！”

人群就像听不到一样，依旧吵闹着，再继续呆在这里，鸦语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聋了。

“都安静一下！救济品都暂停发放！大家都听我说！不然什么东西都别想领了！”

一听救济品不给发了，这群人瞬间怂了胆，一个个紧闭了嘴，聚精会神的听着高台上那人演讲。

鸦语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里对这群百姓的吸引力这么大，原来是有免费的救济品可以领，而且还是来者有份。

要知道，在这个饥荒时节，有粮就是娘，只要有粮食就能活下去。

有些人已经领到了这伙势力发放的救济品，鸦语看着那用来装粮食的袋子也不过才巴掌大小，还不够一人吃一顿饱饭的量。

可即使这样，这一小袋救济粮也值得一家人倾巢出动，即使死在人潮的拥挤下，也要拼命拿到这份不起眼的救济粮。

通过这一幕，鸦语终于再次感受到饥荒是有多恐怖，然而恐怖的不是饥荒本身，而是人心。

这世间根本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鸦语确实可怜他们，但是他却一辈子也不会体会到这种感觉。

巴掌大小的一袋大米，在鸦语眼中也许这些还不够成年人饱餐一顿，但是对于一个普通家庭而言，这却是救命的口粮。

有这救命的一口救济粮，就有可能让一户即将面临流离失所的家庭继续留在幽州城内，不用成为城外那群活不过第二天的流民乞丐。

可是，明明朝廷分发的救济粮比这要好啊……

鸦语来不及问周围的人为什么不肯去领取朝廷放在衙门门口的救济粮，就听到高台上那人清了清嗓，开始高声宣讲：

“国大旱，冤狱结。旱者，阳气移，精不施，君上失制，奢淫僭差，气乱感天，则旱征见！

这说明什么！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往年都没有问题，偏偏今年就突然大旱！君主失德，龙气不稳，这是上天在惩罚我们啊！

不应该啊！真的不应该啊！那昏君的过失凭什么要我们来承担啊！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那个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他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大家都清醒清醒吧！”

那人慷慨激昂的讲着歪理，情绪不由得感染到了台下的每一个人，人们都已经红了眼圈。

这时候人群里也不知是谁最先叫了一声好，像是干草垛里的火星一样瞬间在整个人群中燃起来，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纷纷拍手叫好。

台上那人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继续煽动着人们的情绪：

“大家都听我说！就是因为昏君的存在才会大旱，让你们受苦受难的不是老天爷，就是那昏君啊！

大唐早就不是李氏的天下了，那当朝女皇李丽质也只不过是叶炎的傀儡，这叶炎名不正言不顺，就是奸佞小人啊！大家还没看明白吗！为什么龙气不稳，就是因为小人当道！”

“打倒昏君！推翻叶炎！”

“打倒昏君！推翻叶炎！”

“……”

百姓的仇恨情绪彻底被调动起来，一个个红了眼珠扬言要将叶炎赶出长安，将奸佞小人千刀万剐。

鸦语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好多次差点都没能忍住，站在台下紧紧攥着拳头看着台上的那人，真想冲上去将他就地正法！

用救济粮为饵，引诱百姓过来，再对他们进行洗脑，这一通操作可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到场的百姓可不在少数，即使每人只分一口粮，汇总下来也绝对不在少数，能满足这么多需求的，除了城内的粮行，那就只能是朝廷下发的救济粮了。

什么粮行敢这么阔绰，家大业大竟然敢用自己的粮食救济这群灾民？

这一切突然都能说得通了，一条清晰的链条呈现在鸦语面前。

先是幽州刺史郭恩泰向朝廷上报，请求支援，等所有物资送到幽州以后，这群勾结在一起的贪官污吏，把物资都纳入自己的口袋。

现在这是要吸引百姓的眼球这才用救济粮为噱头，难怪呢，难怪衙门那里门可罗雀，即使每天都有人饿死也没人去那里领取朝廷的救济粮。

原来东西都进了这群王八蛋的嘴里，一人即使只能领取二两大米，粮食在他们手里还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