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高下立见

听得门外高呼声，众人皆回头看去，白黎亦顿下手，抬眼朝门外看。

停尸间的门半开半掩着，门被推开的同时，一束刺眼的光线直逼得众人睁不开眼。

少时，只见来人身材高大，一袭深蓝色广袖宽袍，领口与袖口绣着镶金边的云纹。

“二弟！”崔知淡淡道。

那人缓缓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拎着箱子的老头。

随着他的身体从刺眼的光线挪开，白黎看清了此人的长相，男子约莫三十出头，面部棱角分明，眼眸深邃。

来人面容俊朗，全不似南方人的温和，他将衣袖轻轻甩至身旁，不发一言的走到崔知身旁。

他同崔知站在一处时，竟惊觉比兄长高出了一头，崔知已经算比较高的了。

“二郎。”老妇人轻唤来人，鼻音浓重，悲愤之中夹带着几许安心，“你回来便好，你回来便好！锦心死得不明不白，你定要为你侄女讨回个公道啊！”

崔二郎用手轻轻拍打着老妇人的背道，柔声安抚道“娘亲放心，孩儿此次来便是为了这桩事。”

崔二郎说完，目光落在白黎身上，神色显得有些诧异，但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初，仿佛从来不曾出现任何情绪波动一般，淡然问道，“这仵作是哪里寻来的？竟是个年轻后生？”

这个时代，已经开始了通过验尸来辅助推理断案，对经验的要求极高，一个年轻后生自然很难令人信服。

崔知看见着气氛骤然凝重，便开口道“这是顾五爷请来的仵作行人。”

“哦。”崔二郎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身介绍道，“这位是南方有名的仵作周，验尸三十余年从未出错。”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顾五爷受崔家所托才来趟了这趟浑水，白黎也是被他坑蒙拐骗来的。

而这位周姓仵作也是名声在外，崔二郎得知自己的侄女遇害后特地请来帮忙。

场面一度陷入寂静，在场的人都不敢出大气。

崔知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道，“既然如此，便让两位先后各验一遍吧，以保万无一失。周先生以为如何？”

这个时代通常是面对德高望重或有识之士才会用“先生”这样的尊称，仵作虽有功，到底还是贱籍，崔知如此说，既给了周姓仵作足够的尊重，也不不会驳了顾五爷的颜面。

话是如此说，让谁先验又是一个问题。

“如此，我也不好伤了同行之情。既然我年长，便让这位后生先行查验，老夫从旁协助。若是查验不出结果，老夫再重验，不知这位后生以为如何？”

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他竟然让白黎动手验尸。话虽这样说，但周姓仵作目光若有如无瞟过白黎时，带着明显的轻蔑。

纵然所有人都看见了，但他们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一个验尸三十余年从未出过差错的老仵作和一个年轻的后生，谁更可信一些，答案不言而喻。

白黎面带口罩，站在帷幔的阴影之中，无人知晓她此时的神色如何。

白黎飞快的解开崔锦心的外衣，崔家众人心如刀绞。

崔家二郎瞟了白黎一眼，似是想要捕捉到一些什么，却见白黎面无表情，仿佛面前光裸的女子只是一块石头。

不过，就崔锦心现在的形貌来说，也实在很难让人生出什么别的念头。

白黎对发生的这一切视若无睹，道，“五爷请记。”

声音虽不大，却有种冷然的压迫感，顾五爷顺从的端起纸笔。

只见白黎丝毫不乱的陈述道，“死者年十八，女性，身高六尺余。”

崔知意味深长的看了冉颜一眼，当年崔锦心的母亲孕中受了惊吓，导致胎儿早产，韩家怕外人说闲话，便对外多报了两个月，正好过完大年，熟悉崔锦心的人都知道今年是十九岁，却没想到白黎竟能验出实际年龄！

“脖颈处有勒痕，但初步判断不是致命伤。尸身有明显拖拽痕迹，藏尸处不是第一命案现场。”

“指甲黑，身体毛孔微有出血，腹胀，后庭处有少许血污状排泄物，初步判断为中毒，具体中了何种毒物还需进一步检测。”

“另外，右手小臂有抓形淤痕，左颈后侧处有微孔，左颊面部淤青，似外力所致伤痕，肩胛骨有部分断裂，胸口大片淤青，暂无法确认是否伤及脏腑……”白黎不停的一口气说完。

周姓仵作立刻出言反驳：“脖间索痕定是致命伤，索痕如此明显，崔小姐定是被勒死的！”

“我没说她没有被勒过，可是他是被勒死的吗？生前伤死后伤你验不出来？再说了，被勒死的人，死前定然奋力挣扎，围绕索沟会有指甲抓出来的伤痕，自己瞧瞧，有吗？”白黎冷笑，反问道。

周姓仵被生生噎了回去，勉强辩白道：“说、说不定崔小姐生前曾被人捆绑！”

“亏你是个仵作！尸体摆在面前，你不去验尸，在这里瞎猜！你说生前捆绑，手上腕上的伤痕何在？那凶手都想杀了崔小姐了，还体贴地捆的那么温柔，一点儿伤痕都不留？”

“若、若是崔小姐生前被下了药，无力挣扎呢？”

仵作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他有些惊愕地看着白黎。毕竟白黎看起来如此年轻，可他的检验却如同验尸几十年的老手一般甚至更为详尽。

而事实上，白黎拥有完整的现代法医体系，并且声名在外，所检验过的尸体，也许比古代从事仵作几代人还多。

其余人虽然不曾看见尸体状况，亦能了解的十分详细，旁边崔锦心的母亲听见这样的伤，已经哭得背过气去，老妇人状况尚且好些，但也已经泪流满面，身体微微颤抖着。

白黎说完，见众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便也不曾继续多问，只转身从药箱里取出白术和皂角在地上点燃，用来消毒，不一会，浓浓的药香渐渐散开来。

还是崔二郎先反应过来，兴味盎然的看了白黎一眼，又转向周姓仵作，问道，“周先生以为如何？”

周姓仵作掩住尴尬神色，恭敬拱手，“这位先生查验的甚是仔细，老朽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