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烽火十日

在嘈杂的军营中，很难分辨城中究竟在喊什么，只是听到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苏代急忙叫来斥候前去查探。

斥候来去如风，很快便匆忙赶回报信。

“相邦，大事不妙！”

斥候气喘吁吁一脸惊色。

“何事不妙，从实说来。”

苏代移步阵前大声喝问。

斥候手指身后：“他们，他们在喊，要，要替家人报仇，与我军死战到底……”

“怎么会这样？！”苏代顿时两眼一瞪，气的浑身颤抖。

他明明记得往城中射的石头是好心劝他们开城的啊，为什么会起到反效果。

难道，是丢的石头砸死了人？

但是就算砸死人也不至于激起众怒啊。

苏代仔细思量之后，终于想到了其中的可能，于是咬牙切齿道：“可恶，这狡猾的秦军！定是他们做了什么手脚才会如此。”

“那相邦，我们该如何是好？！”田复急忙问道。

苏代左右一想，反正都已经劝降无望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他们来个强行攻城，好好杀杀他们的士气。

“传令三军，即刻准备攻城！”

田复忧心道：“相邦，要不要再等等，如今城中加上降军有三万余众，我们这十万人怕是胜算不大，不如等匡章将军带领十万援军赶到再攻不迟。”

“哎！”苏代重重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又何尝不知十万人攻城胜算不大，但兵法有云，用兵之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如今降军正准备编入秦军，当趁此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旦遭受重创，必定军心大乱，但若再等一日，恐怕他们已经整顿好了军制，到时候就更难进攻了。”

听了苏代的话，田复也低下了头。

“相邦说的也是。”

“传令，准备攻城！”

随着田复的将令传出，齐军攻城的号角悠然吹向。

号角声传入城中，让蒙骜随之一震：“好一个苏代，这么迫不及待！”

“所有人听令，上城墙！”

两方人马开始紧锣密鼓地做着大战前最后的准备，一场旷日惨烈的攻防战缓缓拉开了帷幕。

大战刚刚打响，就是攻城的高潮，面对南阳城坚固的防御，齐军悍然发起第一波冲锋。

“冲啊！”

一声呐喊，激起十万大军的怒火，他们架着云梯陡然开始加速，朝着南阳城逼近。

“大风，大风……”

随着距离拉近，三万弓箭手站稳了脚跟，拼尽全力地拉满长弓，三万支箭矢被猛然发射向天空。

它们就像黑色飓风，带着横扫一切的威力，狠狠扎向城头。

护城河边，无数从城头射来的箭收割了许多来犯之敌，可是也阻挡不了齐军的人多势众，顷刻之间混着血水的护城河水就被沙袋连着无数尸体所掩埋，齐军前仆后继，一个时辰便开通出三道通往三面城门的路。

“蒙武，负责守住瓮城前门，礌石滚木给我随便往下砸！”

“是！”

蒙武抽出佩剑，一指城下大喊：“盾斧手保护投射手，其他人，给我狠命地砸！”

在如蝗的箭雨下，这些原本还是同袍的降军转眼间开始对齐军刀剑相向，举起腰粗的圆木狠狠砸向刚刚靠上去的云梯。

“冲车准备，进攻！”

数列巨大冲车在众多齐卒的推动下，一往无前地跨过了护城河。

刚一开战就祭出了杀招，这让蒙骜心头狠狠一跳。

“妈了个巴子的，这个苏代，真特码狠，城头给我顶住，不要让冲车靠近城门！”

蒙骜的命令下达，但是就算他自己都很清楚，如果不出意外，冲车是很难被摧毁的，撞破城门只是迟早的问题。

要是这攻势，不要说十天了，恐怕三天整个南阳城就得被攻破。

“将军，快看这是什么？！”

正在焦急中的蒙骜扭头看去，只见副将直接掀起了后城墙上一堆堆芦苇盖着的物体。

蒙骜顿时眼前一亮，大喜道：“干他娘的，竟然是投石车？”

在内城墙上，发现有投石车，这并不稀奇，因为是最后一道防线，墙上备有这玩意是应该的，所以还拿来发射人头了，但是蒙骜万万没想到，在外城墙上也有这东西。

这真是天大的好发现，蒙骜一拍脑门大笑道：“你看我都被气糊涂了，还以为这些芦苇下面盖的是稀奇玩意呢也没在意，没想到是投石车！”

整个芦苇掀起来，终于露出了投石车完整的面貌，只见投石车的底座是由石刻而成，两个石墩中间架了一根粗大的横木，在横木中央有箍了铁环的凹槽，有一根大头是勺子，小头是铁板的设计，只要将石头放在大头上，然后利用杠杆原理，让人使用巨锤狠狠砸向铁板，原本躺在勺子里的石块就会被猛然撬动随着惯性飞射出去。

而这个投石车的设计十分巧妙，由于底座是比较沉重的石块固定在城墙上，体型整整比内城上的投石车大了一号。也就是说可以发射出更大的石头，并且射的更远。想要控制方位的话……

亲卫一一上前，将一排芦苇全部掀了起来，放眼望去，几乎全部都是面向三面城门的方位，有了这些投石车，也就可以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射击。距离的长短只需要调整杠杆的长短即可做到。

除了这些投石车，还配有大量的巨石和巨锤。

“还愣着干嘛，快，叫人！”

蒙骜大喜，立刻就让这些投石车派上了用场。

紧接着，无数巨石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了前冲的冲车四周，顿时哀嚎遍野，齐卒死伤无数。

看着砸了一轮下来，虽然齐军死伤无数，可没有一个砸在冲车上的，顿时蒙骜把长剑丢给了副将，随即唾手抢过了一柄巨锤。

“起开，看我的！”

蒙骜一手提着巨锤，一手伸出大拇指，利用眼睛和拇指再加上距离冲车的方位，紧接着便将杠杆往前挪了一指。

有经验的投射手一眼就看出，这个标尺已经是投石车的最大限度，只要力量稍有差错，石头就会被高高抛起，然后砸在翁城墙上而砸到自己人。

但是就算看出来了也不敢吱声，谁让人家是主帅，就算失手也没人敢问罪。

“填石！”

蒙骜已经做好了准备，他高高仰起巨锤，让力量都灌注在了两臂之上。

填石手抱起一个巨石重重放在勺子上，赶紧退到了一边。

所有人看着蒙骜怒瞪两眼，憋着一口气，最后忽然爆喝一声：“呀，起！”

巨锤狠狠砸在铁板上，铛地一声，巨石如炮弹一般被弹起。

众人的目光随着巨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竟是朝着女墙砸去。

就连蒙骜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砸到墙上，丢人事小，别让给砸个窟窿事就大了。

还好担心只是一瞬间，巨石呼啸着竟然从蒙武的头顶划过，堪堪错过了城墙，随之继续朝前飞射而去。

“飞石，快跑！”负责指挥冲车的一名小校耳聪目明，急忙大喊。

但是就算他发现飞石的轨迹，也无法让人及时避开，紧接着一声巨响，巨石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冲车的悬架之上。

“轰！”冲车顿时四分五裂，随之还有其中的齐卒也被砸了个七零八落。

苏代一拍车辕怒瞪着大吼：“他们，哪来的投石车？！”

田复猛然醒悟道：“相邦难道您忘了吗，这是您的族兄苏秦所为。”

“什么？他不是已经被车裂了吗。有他什么事？”苏代猛然转头看着田复。

田复苦笑着道：“这投石车正是苏大夫设计的，就连上面的防御武器也是自成一脉啊，南阳城自建成以来还未经历战事，所以那些投石车可一直都在呢！”

“哎呀！”苏代一拍额头，可不是吗，苏秦当时建造时还特意说过，南阳城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他依照从天书的理解设计制造的，绝对是攻守兼备的好武器。

“大哥啊大哥，成也是你败也是你，呜呼哀哉……”

说话间，抬眼望去，五架冲车顷刻间少了三架，这让苏代更是捶胸顿足，连忙下令，鸣金收兵。

齐军在城墙下丢了一地的尸体后，仓皇撤兵。

第一次冲锋就这样草草结束，这让蒙骜带领诸将开怀大笑。

数一数城墙上共有投石车十二架，如今还只是用了十分之不到就打退了齐军的进攻，想要固守十日看来没一点问题。

与之相反的是齐军大营内沉闷的气氛，苏代坐在主帅的位置上敲着脑壳苦思冥想。

“失算，失算，真是失算呐，想不到家兄设计的投石车竟让秦人得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苏代愁眉不展，连送过来的饭食都顾不上看上一眼，还在苦思对策。

“相邦，为何还不进食呢，若是饿坏了身体，这三军将士可就群龙无首了。”

田复走上前来，看了看快要放凉的米饭，笑着问道。

看看总等着看自己笑话的田复，他更加吃不进饭，索性叹息一声背过身去道：“攻城无望，让我如何吃的下饭。”

“相邦守着攻城利器却不知道用，何故要在这里暗自叹息呢？”田复似乎替苏代想到了应对之策，显得胸有成竹。

“什么利器，我怎不知？”苏代立刻扭头疑惑地看着田复。

“呵呵。”田复笑着索性坦言：“难道忘了，您的家中可还藏着苏秦的亲笔图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