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退险守坚

在一阵隆隆声中，无数滚木从山坡滚落下来。

每一根滚木都足有大腿那么粗，自身的重量加上俯冲而下的惯性，一旦接触非死即伤。

关键是木头那么长，手持木盾的齐卒根本无法抵挡，会随之完全失去防御，暴露在箭矢之中，这样的伤亡才是最惨重的。

“快，集结，给我顶住！”

就在指令发出之时，滚落的滚木也正好砸在了齐卒的身上。

一时间山谷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无数齐军被滚木撞地头破血流，甚至有的人直接被滚木砸中胸口，吐血而亡。

方洛傲立山巅，俯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重重地挥下手，众弓箭手更加快了射击的速度。

在滚木的帮助下，齐军的木盾失去了保护的作用，变得稀稀拉拉，留下许多人都暴露在箭雨之中。

那些被滚木砸地奄奄一息的士卒最后却被万箭穿心，瞪着不甘的眼睛，接受箭雨洗礼，又被同伴当成了最好的肉盾。

滚木的威力是有限的，身处山谷中间的齐军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但是仍有两边的齐军不断朝中间拥挤，甚至都挤到了触子的身边。

“不要停，给我继续前进。”

事到如今，触子没有更好的办法，唯有让大部队尽快通过这片山谷才有活路。

只要到了前方的开阔地，也就脱离了危险，这样触子才能安排人手将那些可恶的弓箭手围困在山头，死了这么多人，他们休想轻易逃脱。

眼下五万齐军已损失了一万人，还是在没有看到秦军的情况下，这怎能让触子不感到窝火。

山顶上秦军弓箭手已经快要将箭筒射空，方洛随即下令：“所有人，收弓推石！”

五色令旗一出，两边共一万训练有素的秦军急急朝前方移动，那里有早已准备好的嶙峋怪石。

箭雨停歇，齐军顺着山谷中间急速前进，眼看就要行到山口，触子一抬头，眼中再次显出惊恐。

无数巨石在山坡中，犹如奔跑的野牛群，随着惯性不断加速，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发现状况的齐军急忙停止前冲，谁也不愿被巨石砸中。

惊恐之余，触子终于醒悟过来，大喊道：“快冲，不许停下！”

在督军的不断鞭策下，位于前方的齐军被逼无奈，只好大喊着冲向山口，想要和巨石赛跑。

触子此刻也想到了，一旦被巨石阻在山口，这剩下的四万大军一个也跑不了，都得长眠于此。

但残酷的现实依然摆在了面前，奔跑中的两条腿始终无法超越巨石的滚落速度。

陡峭的山坡上，巨石几乎是垂直落下，又有无数齐军被巨石砸中，暴毙当场。

相比与巨石的威力，滚木也不过是个开胃小菜而已，被滚木砸中尚且一息尚存，可是被巨石砸中，哪怕只是拳头大的石头，那都是致命的。

一些滚下的巨石去势不减，直接冲到了山口的中央地带，无数齐军被绊倒随之被踩踏致死。

齐军的行进速度明显阻滞，远在山头的方洛又是一道命令下达：“火箭准备！”

随着命令下达，裹着蘸了火油的麻布的箭头整齐划一地举起，形成数列弓满待放，随即有秦卒手持火把，奔跑在队列之间。

火把所过，箭矢燃起，滚滚黑烟扶摇直上。

“放！”

令旗一上一下间，随着小校们的大喝，带着浓烟的火箭陡然射出。

触子对着漫天的火雨，发出一声深深的哀鸣：“天杀的白起，吾与汝不共戴天！”

齐军匆忙间举起木盾抵挡，但这一举动明显没有用，火箭在扎到木盾之时，火油四溅，侵染了一大片，随即整个木盾都会被点燃，成了最好的助燃材料。

一些无盾可守的士兵则被火箭直接射中，身上的衣服随之被点燃，接着是毛发，还有整个身体。

霎时间山谷中变成一片火海，那些之前的滚木原来是早有预谋的陷阱。

三波火箭过后，山谷间已经浓烟滚滚，方洛冷漠地看了一眼下方后，一挥手，带领已经将箭筒射空的秦卒从容地准备下山。

一片火海中，五万大军已经被杀地七零八落，再也对他们构不成威胁，等他们的大部队赶到，恐怕面对火海也是束手无策，就算是想要绕过这片山谷，那也起码需要一天的时间。

方洛超额完成任务，足够白起在宛城布防，准备迎接最后的大决战。

就算触子全军覆没，白起依然要面对两倍与己的齐军，苏代不可能胸无点墨，接下来的决战才是至关重要的。

让出新野大营，破敌五万，秦军无一折损，这一仗打得值了。

当苏代率领大军赶到时，看到的是一脸黑灰的触子，只见他踉跄地跌在苏代的车驾前，二话不说噗通便跪在了他的面前。

“相邦，饶命啊！”

苏代两眼一瞪问道：“你怎么是这般模样，你的五万先锋呢？”

触子狼狈地起身，手指着身后的山口那些侥幸从火中死里逃生的残兵败将，一时间哽咽久久难言。苏代已经预感到不妙，于是直接从马车上下来，上前一鞭子狠狠抽在了触子身上怒吼道：“说！”

“五万先锋已经，已经溃不成军了大人。”说完触子哇地一声终于大哭起来。

听到这样的回答，虽然苏代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难以按捺住胸中的怒火，抬起一脚将触子踹翻在地大骂道：“你这个废物，五万大军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没的，你告诉我！”

触子被踢翻在地也无暇起身，只是伏在地上呛道：“那白起实在狡猾，故意撤出大营，末将以为他们是摄于我大齐军威，可不料……”

苏代此刻哪还有心情听他细言，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脸上大骂道：“你脑子装的是狗屎吗？本以为你前番吃过白起的亏，这次定会小心行事，谁曾想这次输的更惨，说，杀了多少秦军？”

这一问触子哭的更甚，直接不敢回答，苏代望着他逼问：“说啊！”

“未曾与秦军正面迎战……”

这话被苏代听着十分上头，好歹死了五万人，能杀三万，不能杀三万，杀一万也算一条汉子啊，竟连面都没见到，五万大军就这样全军覆没。

“那可是五万人啊，就算是五万头猪让他杀，不累死几个也杀不完吧？啊！”

苏代被触子的话气地团团转，说完指着触子咬牙切齿地终于怒声道：“五万人死留你何用，来人，给我砍了他的狗头！”

一听这话，触子立刻连滚带爬地拽住了苏代的裤管连声祈求：“相邦，请饶命啊相邦。”

苏代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一脚踢开触子走到了一边。

这时苏代的族弟苏历上前对苏代耳语道：“二哥此人杀不得，否则难向齐王交代啊。”

听了此言，苏代无奈地闭了眼。

触子乃是田文举荐，齐王十分赞赏，若是杀了他，难免会在朝中树敌，莫说苏代了，就算苏秦在世恐怕也难辞其咎，还是交给齐王定罪才是稳妥。

卫兵们看到苏代犹疑，便拉着触子等待他做最后的决断。

想到此，苏代睁开眼叹了口气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且押至囚车，待我夺下宛城随我面见齐王。”

触子连忙磕头道：“谢相邦不杀之恩。”

“哼！”苏代懒得多说，一甩袖子回到车驾，命其族弟苏历为先锋，大军继续开拔。

山谷中遍地都是烧焦的尸体，苏代望了两眼，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苏历在前探路，变得更加小心，每走一段必派斥候多次查探后，方可行军，走走停停，最后赶在天黑前才出了山谷。

眼前的新野已经完全人去营空，齐军也不敢安心在大营内驻扎，而是左右埋伏后，在四处落脚。苏代准备明日天一亮就对宛城进攻，有了万无一失的筹备，今夜且养精蓄锐等待来日的攻城大战。

宛城四周，所有的巨树已经被全部放倒，这便是白起在宛城做的防备。

攻城必备的器械，皆是由这些巨树临时赶制而成，白起先下手为强，将这些巨木统统运送进了城里，不给苏代留任何可乘之机。

只要没有器械的帮助，仅凭人力徒手攻城，面对宛城的城墙，三天三夜也休想破城。

可是这还不是最主要的，白起在临时的指挥所内彻夜未眠，还在研究着防守的方案哪里还有漏洞，需要及时补充的都一一下达指令，派人逐个去补充安防。

夜已至深，方洛等人推开门径直来到了白起的身边。

“什长，眼下宛城已经一切具备，就等明日一战了。”

白起将目光从沙盘移开，看见他们已经面露疲色，于是长长出了口气道：“嗯，你们且下去休息吧，我还不困，等一下再睡。”说完又继续看向沙盘，似乎觉得防御还不完美有待自己发觉。

这时孟贲上前问道：“什长，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相告。”

“讲。”白起头也没抬。

“新野如此扼要，我们却要轻易退守宛城，不能在新野阻敌实在是一大损失，属下实在不明，为何要退险守坚，请什长明示。”

听了孟贲的话，白起索性直起身子扫视了所有人的表情后轻笑道：“你们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