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论道相国府

白起交出了七星宝剑，安心站在门外等候。

不一会功夫，大门就大开，接着一声爽朗的声音传进白起耳朵。

“啊呀呀，我道是谁，原来是公孙将军，有失远迎，快请进。”

白起抬头一看，此人慈眉善目须发花白，年龄大概有近四十，一身青色长袍随意洒脱，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脚上竟然还带着一副脚镣。

素闻屈原特立独行，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白起想不到竟是这般特立独行，的确稀奇。但是老者的目光更稀奇，想不到从来是金钱如粪土的老爷在看到宝剑后，立刻就亲自出门迎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老者又怎么会知道，白起的七星宝剑乃是传世之宝，当年平原君赠与白起，自打白起一战成名后，这天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将平原君痛失人才传成了一段佳话。

只要看到七星剑，屈原立刻就知道白起是难得一见的不世之才，怎么会不赶紧出门迎接，岂有怠慢之礼。

两人见面一番寒暄，有道是英雄惜英雄，相互一起亲切地进入府邸。

看着如今冷清的府邸，白起深有感叹，想当年这里曾是多么辉煌，白起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短短十余年，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白起倍感失落。

这个屈原也真够奇葩，身为一国国相，竟然连个佣人都没有，守着这么大的府邸，只有两个房间点着煤油灯。

一个管家的房间，一个是老爷的房间，在偌大的院子里显得孤苦伶仃。

走过院落时，白起特意瞅了一眼。

当年救下白起和荀况两人性命的地窖还在那里，只是被很多杂物给挡住了，应该连屈原都不会知道这个地方。

哗啦啦的脚镣声戛然而止，屈原站在门前回头对白起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寒舍让你取笑了，请！”

“嘿嘿，这里可一点也不简陋。”白起调笑一声，也不客气，抬脚进入了屈原的房间。

四处打量之下，白起竟然惊喜地发现，这里竟然还敬着先祖牌位，实在是大感意外，顿时对屈原这个人好感增加不少。

白起二话不说赶紧上前点上香烛，行叩拜大礼。

“项伯，烧壶茶水来！”屈原对老者吩咐后，转身看着白起行礼只是笑着等他拜完才请白起坐下。

白起在堂下坐定，屈原坐在了自己的原位，他的身后是高高的书卷，就在案上还放着一简《春秋》。

“不知公孙将军光临寒舍有何指教，这里没有外人，但请直言。”

屈原倒是干脆的性子，开门见山地对白起问道。

白起洒然笑道：“素闻先生大才，在下特地前来拜会。”

“呵呵。”屈原看了一眼白起刚刚拜过的祖宗牌位，狡黠一笑道：“将军还是不要取笑屈某了，依我看来绝不止于此。”说着将宝剑拿了出来，奉还给白起。

白起收下道：“哦？在下愿听先生详解。”

屈原带着笑意朗声道：“天下谁人不知公孙之名，即为白公之孙，是也不是？”

白起很干脆地点头道：“是也不是，请先生继续说。”

“即为白公之孙，定有光复祖上基业之志，我猜你前来是想要回这府邸。”

这个屈原的确名副其实，竟然一语道破白起所为何事，白起大为赞赏。

不过好在白起也知书达理，真的直接要的话，定会被世人笑话，出言道：“在下观祖上牌位安在香火常在，已了无挂念，请先生放心，在下定不会夺人所爱。”

“恐怕是某夺人所爱了吧？”

“哈哈……”

两人相视良久，同时开怀大笑。

笑罢白起缓缓正色沉声道：“相国府当初的确乃白家祖辈寝居之所，可如今日月换新天，风水轮流转，大势早已不复往日，实不相瞒，在下也常在梦中牵绊。”

顿了顿白起继续道：“只是如今有先生在此安身，实为人杰而后地灵，乃白公府之幸也，先生德配其位，白起了无遗憾。”

“暧，将军此言差矣！”屈原出手反对，指了指脚镣和院中凄凉景象道：“将军也应该看到了，屈某乘一时之势，虽有如今国相之职，但荣华富贵高门大院皆是浮云，不日屈某将流离失所。”

“先生何出此言？”白起不解地问道。

白起一问，引来屈原重重的叹息。

“哎，将军该清楚，如今秦国势大，楚国上下皆以和秦为主流，屈某的言论会得罪很多人的利益，昙花一现也是必然。”

白起眉头一动问道：“依先生之言，楚若攻秦，必大有可为？”

“这是当然！”屈原谈及此，立刻就来了精神，但是恍然一想，白起身为秦将，说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妥。

白起看出了屈原的顾虑，于是开口道：“请先生直言，如今你我皆为私会，所谓立场皆是虚妄，不必在意。”

屈原很赞赏白起的看法，于是抬头挺胸道：“既如此，我便大言不惭了，还请多多指教。”

“请！”白起泰然安坐，静候屈原的言论。

屈原整理了一下衣襟再次坐下，这时项伯也送来了茶水，二人一人一杯倒上，屈原望望窗外侃侃而谈。

“我吴楚之地，乃鱼米之乡，坐拥半个华夏，可谓地大物博带甲百万，遥想几次大的动荡都安若泰山，现如今秦国虽强，也难及楚国的一半，新起之秀与老牌强国，孰优孰劣，世人自有评说，何来屈就之理？”

“奈何楚王不争啊！”白起接了一句，道的也是实情。

屈原并未反驳，而是继续道：“小友所言不假，怀王已逝，顷王年幼，楚国连年内耗而不得志是为事实，但若现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当联齐伐秦必成大业。”

白起听到这里，觉得屈原忽略了一点，于是提醒道：“还请先生不要忘了，楚国若想联齐伐秦，应断然拿出诚意，最忌摇摆不定，到时得罪了秦国又寒了盟国的心，待到两国开战，已经人心尽失，重蹈叶公好龙的覆辙。”

叶公怎么死的，还不是整日念叨喜欢龙，最后却被自己梦到的真龙给吓死的，成了世人的笑柄。

现如今楚国口口声声要与齐国联合，却背地里干着挖墙脚的勾当，一旦东窗事发齐国肯定会抛弃心口不一的楚国，到时必是自尝苦果的悲剧。

屈原何尝不知道其中利害，只是说了很多次，但楚顷王一直嫌弃齐国的太子长得太难看，迟迟不愿将妹妹嫁到齐国。

就因为这个，屈原说了一句王君应以家国大事为重，结果就被其他臣子一顿排挤，安了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楚王让他戴罪立功，才没有免去相国的职位，而是给了一副镣铐让他自省。

按照屈原的性格，自省？自省个锤子！

明摆的道理却被这群乱臣贼子给搅得乌烟瘴气。

若不是一心念着身为楚人，定要光宗耀祖的抱负，他早就只身隐居不问世事了。

白起的一番话说到了屈原的心坎里，顿时如遇知己地急忙上前亲自为白起斟茶倒水。

“知我者，公孙起也！”

说完一扭头，觉得喝茶不解气，大喊道：“项伯，拿酒来！”

项伯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探出头来怯懦道：“老爷，府上没酒了。”

屈原暴汗，尴尬地压低声音道：“没酒还不打酒去？”

老头更尴尬：“您的奉银还未到账，没钱打酒。”

说着项伯提议道：“不如将熊公子送的礼物拆开，定可解燃眉之急。”

屈原立刻怒目圆睁：“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是……”项伯无力地叹了口气。

白起缓解尴尬地哈哈一笑道：“难得先生有雅兴，在下尚且有点碎银，可拿去打酒。”

屈原明显有些不自在道：“上门既是客，怎可让小友破费。”

说完便转身拿起一副字递给项伯道：“且用它换个酒钱罢。”

“老爷，这可是您的墨宝啊，使不得。”项伯有点舍不得。

屈原不耐烦起来：“让你去便去，何来不舍。”

穷到卖字赋换酒的境地，也让白起哭笑不得，索性从项伯手里接过了字，摊开一看，上面写着《离骚》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虽然只有短短十几行，明显没有写完，但是字里行间都是忧国忧民的大情怀，让白起不得不肃然起敬，于是道：“在下不才，有辞赋有所涉猎，不如先生且卖与我罢！”

说着就将一锭银子放到了项伯的手里。

屈原与项伯一看，这可是一锭银子啊，足足有二十两。

一副字哪里值得这个价钱，屈原顿时很不好意思地劝道：“小友怎可花费如此巨资，折煞原矣，不可不可。”

说着就要将银子奉还给白起，被白起笑着赶紧藏起墨宝道：“先生不可夺人所爱哦！”

屈原只好作罢，差遣项伯拿着银子去打酒。

今夜他要和这位萍水相逢的小友开怀畅饮，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