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两季稻

眼下在秦国最为常见的农作物是粟米，也就是小米。因为其抗旱性和产量高，被作为贫下中农的首选，放眼一望无际的田野，种的几乎全是粟米。

也有少部分富农种有小麦，其中所指的小麦也包括了荞麦。这是一种从西方引进的粮食作物，由于其春种秋收也被称做“旋麦。”

对于小麦外来物种，人们还是惯以和粟米一样的吃法，也就是脱粒后直接拿来下饭，再或者煮熟以后用石臼捣碎，然后再制做成饼状的干粮，也就是行军时常备的窝头。

白起每次在外打仗，对于战士们的餐饭都很是纠结。相比与那些更卒，锐士们的待遇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可让白起还是难以下咽。

因为白面的制作过程十分复杂且浪费，所以这些士兵根本就吃不到上好的白面，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有权力享用这美味。

每次给白起分发的白面，他一次都没有独自享用过，都是分发给了下面的校官，让这些在基层一线的指战员也能尝到白面的美味，就是有这种体恤属下的行为，打起仗来他们才更愿意为白起卖命，不论遇到多么艰难的境况，白起都能很轻易地将士气调动起来。

但毕竟细粮是有限的，白起可以照顾部分将校，却不可能照顾到全军。

所以白起时常会想，能不能把小麦好好研究一下，起码让白面可以做到量产，这样的话不就彻底改善了军民的伙食吗？

有了这个想法，白起就算在打仗时也常会不经意间想到这个问题，于是处处留意那些产麦的地方，在心里比较到底哪里的麦子产量最高，颗粒最饱满。

但经过这么久的比较，白起又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小麦本身就是从西域流传入中原的，中原地区对于小麦的种植和加工还都处在摸索阶段，甚至还不如这些来自秦地的士兵更了解小麦的特性。

为此，白起才有了辞去职务，回到农田，暂时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农业的决断。

公元前293年秋末，万物寂寥，应该是人们休息的季节。

一望无际的荒野前边，佃户们在武安城外临时搭建了一座凉棚。他们得到通知，武安城主，大良造公孙起将亲自前来，为今年的开播与万民一起，向天祈福，祝贺来年风调雨顺。

往年，要到开春的时候，农民们才会聚集在一起，杀猪宰羊，探讨今年的春种具体事务。

可这是冬天啊，鸟不拉屎的季节，白起竟然选择在这时候举行开春动员大会，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想摆一摆官威。乡民们一肚子的埋怨离开老婆孩子热炕头，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但郡守想要巴结大良造，于是为了体现对白起的决定的支持，准备在动员大会上祭献两名童男童女。

所谓献祭就是将精心挑选出来的童男女埋入田地中，以示作为献给大地之神的献礼。

在往年，这些被祭献的童男童女都是自愿的，因为大人们告诉他们，被献给大地是一件光荣的使命，他们要带上乡民们的献书一道与大地之神见面，并且传达乡民的祈愿，还有可能晋升为今年的丰收之神，来保佑这些农作物的顺利生长，在秋收之时，家家户户也要给他们的家人送去自产的粮食表示感谢。

但在这日渐寒冷的秋末，献祭童男女就显得不伦不类。但郡守操办起来依然是煞有介事，效率奇高。

用来掩埋童男童女的祭献坑都已经准备就绪，用木头搭建的凉台上，两名童男女装扮一新都被安置在了两旁，在他们被冻得发红的稚嫩脸庞上，虽然有些惴惴不安，可依然是有对未知的盲目期盼。

当太阳升起时，城主带着城主夫人一同登上了木台，迎来万民热烈欢呼。

在白起的身后，白什众人个个神情肃穆，整齐地站立在白起身后，与前面的皂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站在台子边缘的皂役是郡守特意安排的安保人员，是为了防止一些热情过头的乡民爬到台子上来打扰到城主大人。

“大人，献祭仪式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武安郡守姬伯弓着腰上前询问。

白起左右一看，两名童男女身边已经各站了四名皂役，随时准备抬起他们放入献祭坑。白起顿时明白了郡守所谓的献祭，于是眉头一皱摆手道：“献祭什么？在我这里不兴这个，赶快放他们下去吧。”

这……

姬伯一脸的难为情，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精心准备的献祭仪式竟被白起一口否决。

在秦制中，郡守与城主是上下级关系没错，但大部分城主由于没有时间管理，几乎是全权交给郡守来治理，所以很多时候郡守的一切治理手段城主是不过问的，只管按时收租，也就导致了城主与郡守平起平坐的假象。

白起一口回绝显然是拂了姬伯的面子，这让他心里很是不爽心道：拿什么官架子，不就是大良造吗，若不是当初自己率全城百姓投降，哪里有现在的耀武扬威。

不爽归不爽，但白起的命令还是要照办的，姬伯只好挥了挥手让皂役放了童男女，转头看向白起想要看看白起究竟怎么安排。

白起前踏一步，用鹰隼般的眼眸扫视了一圈底下的乡民后放声大喊道:“乡亲们，你们想不想收获更多的粮食？”

众乡民有些不解的看着白起，这还用说吗，谁不想收获更多的粮食那不是得等饿死。

“想……”人群中稀稀落落几个人有气无力地回答。

白起眉头一皱喝道:“你们没吃饭吗？到底想不想，我听不见！”

“想！”众人齐喊。

这一次还算齐整有力的回答，白起稍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道:“很好，那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只要听从我的指导，一定能让你们一年收获两季粮食！”

当看清楚了白起伸出的两根手指，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位城主大人莫不是在异想天开吧？一年怎么可能会收获两季粮食，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白起刚把话说完便有人嚷嚷道:“大人，这天寒地冻的连野草都不长，怎么可能产粮食，大人快别愚弄我们这些老农了。”

“就是啊，城主大人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呢。”

“那，不是开玩笑那就是大人不懂种庄稼。”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大人懂得行军打仗，怎么会连种庄稼也懂，我看你是想多了。”

“说的也是哈。”

一石激起千层浪，乡民们议论纷纷，对于白起说的话权当是在和他们闹着玩。

这时姬伯凑上前来对白起小声道:“大人，依在下看来，这事儿还是和魏司空商量一下吧，不然会闹笑话的。”

魏司空就是负责武安郡农业的主管魏循，此刻他正站在乡民们的前列抱胸冷笑。

城主想出风头越过他这个专业人士主管农事，他又能说个不字吗？所以还是冷眼旁观最好。

看到魏循冷眼旁观的模样，白起并未责怪，他知道自己这样明显有些强势，底下人不服是很正常的。单凭威压去强硬地让他们害怕没什么用，只有拿出真正的实力，才能彻底将他们征服。

对于白起所讲，一年种两季粮食，并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属于心血来潮的无知之举，恰恰相反的是白起早已经用亲眼所见，证实过这件事的可行性。

在再次回到修鱼的山谷中时，他就已经发现了端倪，那些被深藏山谷中的军粮，经过一个冬天之后，竟然奇迹般地熬过了严寒，而且在开春时长势十分旺盛。

对于这个发现，白起深深地藏在了心底，就连对白什众人都不曾提起。

“不必，就让他们按照我的吩咐，准备耕种即可。”白起一伸手直接打断了姬伯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姬伯被白起呛地哑口无言，张了张嘴也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

既然城主坚持这样做，做属下的也没什么好说的，照办就是。

但是有一点却令姬伯十分担心，如果依照白起所言，在冬季播种，很有可能影响到来年的秋收。

按照秦律，如果一户交不上税，十户就要挨罚，十户交不上税，乡里就要补上。

但若乡里再征收不上的话，郡守可是要杀头的。

这么严重的后果，显然姬伯是不愿承担的，于是壮起胆子对白起道：“城主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大人三思。若大人执意这样做，还请为小人担保，免去武安郡来年赋税，小人定当全力配合。”

听完姬伯的话，白起轻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不如我们打个赌注如何？”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打赌也就代表了正式的合同，没有一万分把握是不会对赌的。

听了这话，姬伯立刻打起精神问道：“要赌什么，大人请讲。”

白起对姬伯伸出一根手指道：“只需一季，我便让你超额完成赋税，下一季将全部归入乡民粮仓。”

姬伯被如此诱惑的筹码心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