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这几日，对于穆听澜来说，不过是跟萧太师的畅谈心扉，不过是在边城检验战船效果以及对南周之行的担忧。

然而对行知，却是好几日的噩梦。

他也是第一次，见王爷犹如困兽一般的模样。

自从大婚之后，王爷和王妃一直都黏在一起，但当王妃去了边城之后，深夜里每当王爷清醒，见不到王妃在身边，他便会立刻发狂。

哪怕是重复了再多遍，王妃就在边城。可一到晚上，王爷就会像忘记这件事情一般。失了魂，疯了心。

他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对皇上有这么大的敌意，认定王妃会被皇上抢走，甚至有一次王爷失控了的时候，甚至已经提起剑要闯去皇宫找皇上要人。

而这些王爷从来都没有跟任何人讲，他也不敢，生怕会将王爷当成逆贼处决。

王爷是爱惨了王妃，可在行知的心里，王妃应该也与王爷是同样的感情。只是她不像王爷这般，像是从来都没有安全感一样，总觉得将来有一天会失去对方。

行知不解的同时也异常心疼明庭，明明也是天之骄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疯狂，当真是爱到了骨子里。只希望王妃能够永远如此待王爷，让王爷担忧的事情永远也不要发生。

马车驶到了皇宫门口，夫妻二人相携进宫。

明烨对明庭的不请自来，脸上没有太多意外，不过还是问道，“二弟，此番进宫是为何事？”

明庭沉声道，“自然是为了陪本王的王妃而来。”

明烨挑眉，直言不讳的笑道，“二弟这是在防着朕？”

“皇兄应该清楚，臣弟防的只是那些流言，毕竟此时澜儿的身份是我的王妃，宫中没有皇后，世人又知贵妃娘娘与澜儿关系不睦，她多番进宫，难免会让人多想。”

提到皇后的时候，明烨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目光变得幽深，转而脸上又露出笑容。“二弟什么时候与太妃一样，张口闭口都是立后？”

明庭眯眼，“皇兄多虑了，臣弟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

穆听澜不知道兄弟二人之间在打着什么哑谜，只是觉得事情好像跟自己有关，眨了眨眼睛，安静的呆在明庭身后。

明烨笑笑，也不多说，转而看向了穆听澜，“穆大人奏折朕已经看过了，南周使臣离开京城的时候，朕打算亲自相送，到时候还需要穆大人跟朕一起，方便解惑。”

明庭拦住，“皇上，造船局有程策，澜儿能做的事情，他亦能。”

“二弟，程司空只是副手，你我心中都清楚，很多事情，他虽然明白大概，但也是一知半解，不懂其中根本。朕让穆大人去，也是尽她本分，还是二弟觉得，朕这个皇帝，没有资格命令她做其他事情？”

穆听澜皱皱眉，不知道明庭为什么忽然间变得如此鲁莽。

难不成是想跟皇上撕破脸？

可他不是不想恢复身份，做这个皇上吗？

扯了扯明庭的袖子，“皇上有命，弟媳自然尽心。”

听到她的自称，明庭手心松了松。

饶是明烨再想混淆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如何？澜儿心中清楚，那一声声弟媳，想必听在明烨耳中，犹如针刺。

果不其然，见到他如墨的脸色后，明庭更是舒心了不少。

而这一下，穆听澜瞬间也察觉到明烨的心思，难怪明庭这几天会担心不已，甚至屡屡在她面前失态。

“不过弟媳已经嫁人，毕竟在身份上于理不合，会让人非议，所以……”

“二弟要留在邺城建国，所以穆大人可以以臣子的身份随朕前去，没有任何人敢非议。”明烨将穆听澜所说的话直接打断。

说的其实也是。

随行的定然不止一人，明烨身为皇上，定然不会放肆。

穆听澜眯了眯眼睛。

就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对自己有了这种念头的呢？

三人也不再说这个话题，明烨询问了些关于战船建造的过程，还有这战船的容量，以及功能和其余用途。

穆听澜一一作答，而整个过程中，明庭再未插话。

“穆大人劳顿了数日，可先行回去，朕和二弟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商讨。”

穆听澜领了命。

看了一眼明庭凝霜般沉重的表情，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跟他好好询问一番。

怪不得之前他在马车上，会那般失控，想必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定然有变。

……

穆听澜走后，明烨沉下了面庞。

盯着明庭的脸，眼中晦暗若深，缄默不语。

片刻后，方悠悠开口，“二弟就没有其他事情想跟朕说吗？”

正如穆听澜所想，兄弟二人间，早已不再掩饰。

明烨不掩饰自己的心思，而明庭，亦不再掩饰他对明烨的防备。

尤其是明庭，当他知道，明烨已经恢复记忆的时候，对他的防备，便早已高筑如山。边城数日，宫中确实发生不少事情，其中最大的，就是皇上遣散了后宫。

第299章 明烨恢复记忆

贤妃淑妃死后，后宫中本就没有多少人，明烨如此行径，朝廷上不解他用意，倒是没掀起多大风浪。

毕竟，镜贵妃还在，而南周使臣又暂时未走。

“皇兄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明烨顿时站起身，“她是朕的！”

心被割裂，又如何安抚？

两人大婚的那一晚，明烨终于想起了所有前尘往事。

一桩桩，一幕幕。包括自己如何爱上了她，最后又负了她。

就如同之前明庭预料的那般，没有人重生，包括他在内，只是时间在乾坤玉轮的作用下，回到了从前的某一个点。

他能想起来以前的事情，明烨亦然。

乾坤玉轮是皇室的秘宝，与皇室血统息息相关。两人能够想起时间改动之前的事情，也许是与他们的血脉有关。

只是明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恢复的如此晚，甚至足足晚了这么多年，导致他和穆听澜生生错过。

再压抑不住，明烨大步走到明庭面前，“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她应该是朕的女人！”

明庭冷笑，“皇兄还有脸面说出这种话？”

明烨心颤动了一瞬。

他是没有脸面。

是他因为自己心中的抱负，负过她，伤过她。可那只是以前，而不是现在！现在重新来过，他发过誓再不会付她！然而是明庭，是他生生插入在其中，夺走了她！

可还未等明烨再开口，明庭却忽然拽住了他的衣领，“皇兄，从前我敬你，护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她当成复仇的筹码。你既然为了大齐，为了逼她给你打造武器，刻意娶了南周公主做了皇后，那你就已经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

明烨怒道，“那也是朕和她之间的事情！”

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重来一次，她已经另嫁他人。

“可现在，她已经是臣弟的妻子。既然皇兄心中只有大齐，那便一如既往。你知道臣弟从来没有过对你不利的心思，更没想过要做皇上，所以还请皇兄不要再做如今日一般荒唐的事情，南周的事了之后，更请皇兄不要再轻易打扰澜儿。”

“你妄想！”明烨大怒，“朕不会放弃！”

“她已经是臣弟的女人，还请皇兄以后能够注意自己的身份。”

就如淬了毒的利刃戳在明烨的心上，明庭每说的一句话，都足以让他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自己在听到两人亲密的消息是，胸口处都会蔓延出剧烈的疼痛，药石无医。

那是因为他的心底，隐藏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浓到足以淹没他的爱意。

沉默了良久，明烨嘶哑着声音，“你将她还给朕。”

他会将他欠下的所有都还给她，他不会再伤她，也不会再碰其他女人，只是她却忘了自己，忘了和他之前的所有，就这么轻易的爱上了另一个人。

他不能接受，也接受不了。

看着明庭的眼里，终于转变成噬骨的恨意，“朕不会原谅你的。”

明烨不傻，从前的明庭如何，他心中有数。

所以两相比较，他断定明庭很早就恢复了记忆，也正是如此，他才会逆天改命，抢在自己前面，与她相恋。

“不管皇兄如何说，臣弟不会将她让给你。”

明庭说完这句话，也不再管明烨如何，转身离去。

早在之前，从大婚后的异样里，他便明白了明烨也许是想起来什么。

现在挑明了，倒也好。

明烨愿意坐这个皇位，他就让给他，只是澜儿却是他万万不会相让的。

皱着眉，明庭往绛紫殿走去。

绛紫殿依旧是往日的风采。

凉风未尽，莲花犹开，人间仙境，误惹尘埃。

而殿中，叶子染无所事事的呆在那里，这是他的宿命。是荣耀，也是悲哀。

看着明庭卷着风霜的样子，叶子染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明烨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嗯，我推测，是在大婚这几日。”

明烨以前虽然对澜儿有不明不白的情愫，但在大婚之后，他如此浓烈的情绪改变，早也引起了明庭的注意。

而今日，也是两兄弟第一次挑明。

“那皇上这般作态，是要跟你明着抢了？”将明庭留在邺城，自己带着穆听澜去边城，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是别有目的。

“他没机会了！”明庭沉声。

“啧~”叶子染轻嗤一下，“没想到皇上竟然也是个痴情种子。”

明庭不言，皇兄如何，他从来都是知道的。

“他没这个资格。”

叶子染眨眨眼睛，忽然就来了兴致，“哎，你说万一你媳妇儿也恢复了……”

“不可能！”明庭豁然站起身，“她不是皇室成员，她不会。”

叶子染耸耸肩，“那可说不准，这乾坤玉轮，重在养气，真龙之地，原本就龙气氤氲。虽然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猜想，你能比明烨更先恢复记忆，一定是因为你才皇室正统，是当初先皇先太后大婚时，两人同时滴入乾坤玉轮的血液起了作用，乾坤玉轮认定的人是你，所以你才有这个机会抢夺先机。但现在明烨也恢复了记忆，那就证明他的血统同样受玉轮认可。所以……”

“澜儿又不是皇室成员。”明庭压抑着怒气。

叶子染笑道，“可你别忘了，我翻阅过乾坤玉轮的记载，你想更改的是她的命运，所以……”

他停顿了一瞬，成功看到明庭骤变的脸色。

“想要更改谁的命运，自然是要滴她的血液，所以她在很大程度上，也有可能……”

“别说了！”明庭压抑着声音，“我不会让她有机会想起来的。”

叶子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你这意思，其实早就有所预料吧！”

明庭不言，只是眼里流露的慌意泄露了他的情绪。

叶子染瞅了瞅，一屁股坐在他身旁，“不过你也不用急，我瞧着那丫头对你挺上心的，而且你们都已经大婚，还有什么可怕的？皇上眼中，最重的当然还是江山，否则他早就采取强硬措施了，不过那时候，天下定然大乱，相信无论是你和皇上，都不会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这是明烨的桎梏，也是明庭的机会。

从绛紫殿出来，明庭直接出了宫门。

端王府的马车停在皇宫之外，未作他想，明庭径直走过去。

“王爷。”行知轻轻出声，眼神示意了一下马车里面。

明庭微蹙眉毛，缓缓揭开车帘。

“王妃说要在这儿等您，属下推拒不了，所以……”

明庭一抬手，打断他的话。

蹑手蹑脚的上了车，一身凉气未将熟睡中的人惊醒，明庭心中涩意犹生。他知道她心中从来都有自己。

只是，他怕。

怕如叶子染所说，有朝一日她想起了曾经，想起了前世自己对她的不好，怕她离开。

穆听澜动了动眉心，见明庭已经回来，笑着腾了个地方，“回来了？”

“嗯，怎么不回府？”

穆听澜笑笑，“等你。”

话说完，双臂一伸，搂在明庭颈间，温热的呼吸扑洒在他耳边，“我一个人回去，也没意思。”

明庭忽然浑身一抖。

咬牙切齿道，“你是故意的。”

穆听澜坏心又起，勾着他的下巴，“是又怎么样？我相公最近心绪不宁，身为妻子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