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太子李元一突然抱病，经太医诊治，发现有中毒迹象，皇帝李绶怀疑是有人暗中陷害，于是找了卿公度进宫商谈。

以卿公度所想，李元一虽然身为太子，但没有不良嗜好，从小到大深居东宫，他足迹所到，也只是临朝观之乾天宫，或是给卫皇后请安之常春宫，换句话说，能够接触到李元一的，除了上朝议事的那些大臣，就是后宫那些嫔妃了，大臣们在殿上奏事听命，并无投毒之机会，而东宫之人，因李元一还未行大婚之礼，服侍他的都是从小照顾他的保母嬷嬷，那些人害应该不会有害他之心，剩下那些年轻的宫女，给人收买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她们长年累月不出东宫，这样排除之后，范围缩小，虽然东宫之人仍旧不能完全没有嫌疑，但后宫嫔妃嫌疑更大。

李绶考虑再三，觉着不宜打草惊蛇，也就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李元一中毒之事，于是要卿公度想办法暗中去查，尽快找到投毒之人，确保李元一性命无虞。

然卿公度觉着他是男人不方便涉足后宫，但他的夫人苏氏锦罗聪慧伶俐，或许可以帮着查个水落石出。

李绶准奏，并下了圣旨，要锦罗即刻进宫，理由是皇后最近身子不济，命锦罗每日抄写佛经来为卫皇后驱除邪魔。

卿公度携带圣旨而归，没等宣读圣旨呢，却给宓氏叫了过来，还说出这么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卿公度虽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多少年一直反对他娶狄凤鸣的母亲一改初衷，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母亲，我已经娶妻。”

宓氏道：“这个娘当然知道，狄小姐只是想给你做妾，可我觉着她毕竟是狄将军的千金，做妾未免太委屈了，还是做侧妃吧。”

卿公度颇感费解：“母亲，您不是一直不喜欢凤鸣么，这会子怎么又准备接纳她了？”

宓氏苦笑，又长叹：“奈何她怀了你的骨肉，娘能不同意吗。”

卿公度当即瞠目结舌：“母亲，您说什么呢？”

宓氏用手虚点下他：“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倒忘了个干净，狄小姐怀了你的骨肉，所以娘才不得不让她进卿家的门。”

卿公度相当吃惊：“母亲，这是根本没有的事，我从无碰过她，她怎么会怀了我的骨肉，莫说肌肤之亲，我连她的手都没牵过，这，大概是谁开的一个玩笑。”

其实，宓氏是很相信自己儿子的品行的，但信是信，想着儿子毕竟二十多岁血气方刚，同狄凤鸣又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年轻人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也是正常，所以才又信了狄凤鸣的话，可现在见卿公度矢口否认，她便彻底明白了一个事实，突然一拍炕几，雷霆震怒：“好个贱人，无耻至极，为了进卿家的门，不惜自毁名节，竟想用这个法子来诓骗我。”

卿公度见母亲动了气，也知道是狄凤鸣在胡闹，只好反过来劝宓氏：“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切莫为此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宓氏哼了声：“有其父必有其女。”

突然怀疑，狄清说曾经写了封信给她，后因狄家的小子中途丢失了那信，怕狄清责罚，所以逃之夭夭了，宓氏此时想，狄凤鸣一个女儿家，连这种事都能编撰出来，怎知狄清的话不是假的呢。

这样一想，更加生气，吩咐丫头：“叫四小姐来。”

丫头领命，不多时去把玉祯请了来，玉祯刚睡醒状，打着哈欠：“娘，您找我。”

忽然发现卿公度也在，顿时喜上眉梢，呵呵笑着凑过去，悄声道：“大哥，你教我的那招擒贼术，我怎么都练不好，这会子你刚好有时间，走走，咱们去外面比划几下。”

卿公度已然猜出，狄凤鸣有了身孕的事应该是打玉祯这里传至母亲耳中的，也知道母亲叫小妹来是为了问个清楚，就道：“母亲找你呢。”

玉祯却拽着他的胳膊：“就比划几下。”

宓氏喝了声：“你给我过来！”

玉祯吓了一跳，怯怯的看着宓氏：“娘，你怎么了？”

见把女儿吓着了，宓氏平复下心情，缓和了语气问：“你说，是不是那个狄凤鸣告诉你她有了你大哥的骨肉？”

玉祯懵怔的点头：“是啊，是凤鸣姐说的。”

宓氏又问：“她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玉祯忽然想起狄凤鸣教她的话，就道：“凤鸣姐说，是大哥成亲那晚，她正苦恼，刚好大哥去安慰她，两个人吃醉了，稀里糊涂的就有了孩子。”

宓氏皱眉看向卿公度。

卿公度点头：“没错，我和锦罗成亲那晚，我是过去陪凤鸣来着，也吃了很多酒，但我没有……”

当着母亲，特别是妹妹，不好继续说下去。

宓氏朝玉祯一挥手：“你出去顽。”

玉祯乐得离开，朝卿公度挤眉弄眼道：“大哥，别忘了等下咱们切磋切磋。”

等她离开，宓氏斟酌着如何盘问儿子，可这种事即使是母亲，也实在不好开口，又一想，或许儿子吃醉了，不记得做下的事呢，毕竟未婚而孕对于一个女儿家，实在是有损名节之事，狄凤鸣虽然带点男人的性情，也总归是大家闺秀，她该明白这一点，不会轻易乱说。

第120章 领旨查案

转过念头，儿子也这么大了，如果真的与狄凤鸣有了肌肤之亲，真的能一点点都不记得吗？

想来想去，觉着这事需从长计议，于是就对卿公度道：“你刚从宫中回来，也累了，回房歇着吧。”

卿公度探寻的问：“凤鸣那事？”

宓氏按按额角，略微有些疲乏：“娘会料理的。”

她所谓的料理，是想求证真假。

卿公度没有追问下去，告辞离开上房院回到麒麟苑，见锦罗正于炕上看书，才搭建的临窗大炕，一窗余晖铺满，刚好映在锦罗身上，金色中掺杂着霞光之色，映得锦罗的脸健康又美丽。

听见脚步声，锦罗抬头，见是他回来，忙放下书，起身相迎：“夫君。”

卿公度嗯了声，问：“做什么呢？”

锦罗道：“闲着无事，看几眼书。”

卿公度踱过去拿起那书：“唔，你也看这种书，哪来的？”

锦罗看着那书的扉页，上写《上古药术》，道：“我爹的，我爹喜欢博览群书，我可只是看着顽的，大多看不懂，因为书上所写的药物实在没听说过。”

卿公度随便翻了几页，忽然想起李元一中毒之事，于是放下书，道：“皇上宣我进宫，是太子出了点事。”

最近朝堂上的事锦罗也听闻了一些，还不是为了争夺未来的帝王，后宫嫔妃，连同大臣，各怀心事，各有各的目的，分成太子党和秦王党两派，非常热闹，为此卿寒山和卿公度最近忙的很，锦罗忙问：“太子怎么了？”

卿公度道：“突发病症。”

突发二字，锦罗明白暗含了什么意思，她倒也不关心朝堂的事，可不能不关心锦粟，问：“太子现在……”

卿公度道：“有惊无险。”

锦罗长出口气：“阿弥陀佛，无事就好。”

她之所以担心李元一出事，是怕为此牵累到锦粟。

不料卿公度却道：“可皇上要查一查到底是谁在暗中害太子，所以要你进宫。”

锦罗茫然，手指自己：“我？我进宫作何？”

卿公度怜爱的摸摸她的脸：“我家娘子聪慧，当然是进宫查案了。”

锦罗愕然：“我一介女流，怎么能查案呢，这可不成。”

卿公度揽住她，满脸骄傲：“二姐的事，不也是你查清楚的么，你可以的。”

锦罗叹口气：“夫君别提这事了，我查来查去，王妃一问，我却什么都回答不出，幸好后来杜铭锡说是那小妾自杀而亡，否则我如何面对王妃，如何面对二姑奶奶呢。”

卿公度双臂环住她：“你有你的为难处，毕竟涉及到你姐姐，现在不是都过去了么，你不必放在心上。”

锦罗摇头：“这事算是稀里糊涂的蒙混过去了，可进宫查案，不成不成，就是不成，宫中都是什么人啊，皇上，皇后，娘娘们，我应对不了的。”

卿公度柔声劝着：“以你的聪明，没什么人是应对不了的，太子的事，皇上说要暗中进行，所以不能交给衙门或是宗人坊，皇上要我去查，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随意出入后宫呢，所以是我向皇上举荐了你。”

锦罗‘啊’的一声惊呼：“夫君你疯了吗，这种事怎好往为妻身上揽呢。”

卿公度道：“我当然没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再说，你不是一直好奇皇后娘娘为何对你那么好么，进了宫，找个合适的机会，你可以问一问，省得成日的胡思乱想。”

卫皇后对她的好，别人看来是一种荣宠，是幸运之至，但锦罗却有些惶然，她想的是，大姐锦粟和卫皇后虽然没有正面发生摩擦，但鉴于两个人各自为了儿子，暗中一定在较劲，她就怕卫皇后对她好是因为锦粟，或是为了拉拢卿寒山和卿公度，或是故意气锦粟的，总之锦罗有些不安。

卿公度这样一说，锦罗果然有些犹豫了，可还是不肯；“从古至今，宫闱深深，尔虞我诈，血雨腥风，我可不想蹚浑水，所以我不能进宫。”

她百般不肯，最后，卿公度拿出李绶密授的圣旨，悄声道：“夫人，接圣旨吧。”

锦罗一惊，看着他手中那明黄色的轴匣，再看他满脸严肃，愣愣的问：“夫君，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因李绶说要暗中查案，所以卿公度不能高声，道：“我的傻夫人，是圣旨。”

锦罗怔愣半天，这才跪了下去。

卿公度小声宣读了圣旨，很简单的几句，就是要锦罗进宫查案。

读完，卿公度替锦罗收好了圣旨，然后扶起锦罗道：“我向皇上举荐你，不单单是因为你聪明，完全可以担得起这个重任，更因为你一直对卫皇后给你的恩宠胆战心惊，这样子，你就可以捎带把自己的事也查一查，一切都弄清楚了，你吃也香甜睡也香甜，不好么。”

锦罗顺势偎在他怀中：“我怕。”

卿公度轻抚她的后背：“怕什么？”

锦罗迟疑下，方道：“我怕这事又牵扯到我的姐姐。”

卿公度低头吻了下她的秀发：“有些事，你即使怕，该发生的时候，还是会发生的，还不如你先查明呢，或许有补救的办法。”

锦罗猛一抬头：“你也怀疑是我大姐所为？”

卿公度微微一笑：“我没有怀疑淑妃娘娘，是你在怀疑，我是替你着想罢了。”

锦罗面色凄惶：“我怕我大姐会步我二姐的后尘。”

虽是女子，为了各自的利益，嫁人如同上沙场，后宅内亦是血雨腥风，锦庄已经没了，她不想锦粟再出事。

卿公度柔声安慰着：“不会，虽然有太多人说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明争暗斗，都只不过是猜测，谁见淑妃娘娘对皇后娘娘不恭了，谁又见过淑妃娘娘背地里同朝臣勾结了，谁都没看见，只因淑妃娘娘有个秦王，那些习惯看热闹的人，才会乱说乱讲。”

锦罗仍旧满怀忧虑：“话是这么说，我二姐还是非常沉静的个性呢，还不是……当然，我大姐更稳重些。”

卿公度捧起她的脸，语重心长道：“锦罗，无论什么事，你先知道，总比后知道要好，以你的聪明，或许有补救的法子。”

给他一再的鼓励，何况李绶已经下了圣旨，锦罗还能说什么呢，唯有领旨，不过李绶没有规定她何时进宫，她就想在进宫之前回青云大街看看父母，一则是为了安慰父母痛失锦庄之苦，二来也想，或许能从父母处，得到一些关于锦粟的事，毕竟她和锦粟之间年龄差距太大，她刚懂事，锦粟已经进宫侍驾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多了解一些总归有助于查案。

于是，她就在次日一早，向宓氏知会后，回了青云大街的苏家。

果然，乔氏还未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缓过来，成日的以泪洗面，听说锦罗回来了，她忙让孙嬷嬷快请。

锦罗进到房中，乔氏遥遥即向她伸出手来：“快跟娘说说，你二姐那两个苦命的孩子，还好吗？”

难得母亲如此和自己亲近，锦罗也抓住乔氏的手，忽然发现母亲的手冰凉，知道是思念过度，她也未免动容，安慰乔氏道：“娘你放心，两个孩子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