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十三见世子话说到一半，然后看着楼下大堂出神，便默默退到一边静静守卫着。

有些问题，得自己想明白才是真的明白。

他只是个护卫，主子的问题，他不懂，也不能懂。

……

堂上说书先生正在讲一个真实的故事，还是个最近刚在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

说有一家农户，生了三个女儿后终于得了个幼子，农户主人开心不已。

幼子从小就聪明伶俐，三岁的时候能倒背三字经，于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起了爱才之心，找了农户商议，希望他能送幼子去学堂念书，不要荒废了这么好的苗子。

农户主人乘机哭穷，教书先生心下恻然，便免了那孩子的束修，收了他为弟子。

农户自是高兴的不得了，为了供家中幼子读书，全家八口人勒紧裤腰带艰难的过了十二年。

这孩子一开始，倒是也一如既往的聪明，在他十二岁那年就考上了童生。

可在此之后，便是再无进益。

一直到了他十八岁那年，因为年年考秀才都考不上，身边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开始劝说农户，让他乘着女儿年纪尚可，给她们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免得拖累到年纪大了，到时候好人家都被挑走了，剩下些歪瓜裂枣没得挑。

农户听了之后便沉默不语，亲友邻居见状，便偷偷去找他的娘子商议。

他娘子虽然也疼爱自己的幼子，但是眼看着自己的三个闺女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再拖下去，还不知道幼子什么时候能考上秀才，若是再拖个几年，姐姐们年纪愈发大了，就更加没得挑了。

于是农户娘子便开始找媒人帮忙相看，这事农户知道了，也没说什么，默认了。

但从学堂回来的幼子知道后，很是发了一顿脾气。

在学堂里，看着老师日渐失望的眼神，和同窗们似有若无的调笑，都让他觉得极为难堪。

当年考中童生的时候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绝望。

老师常跟他说，要平常心，他还年轻，只要静下心来读书，考中秀才是迟早的事。

可他如何能静下心来呢？

家中三位姐姐，大姐已经二十有四岁，连三姐都已经十九了。

双亲这两年也因为劳累，身体不太健康，家中的收入都靠三位姐姐给人做工换来的，他时常梦里惊醒，梦见三位姐姐指责他耽误了她们青春年华，以及父亲失望的摇头叹息，母亲整日对烛垂泪以致哭瞎了双眼。

慢慢的，他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即使看着书本，脑中也一片空白，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可是不读书，他又能做什么呢？

正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他既不会耕种，也不会什么奇淫巧技。

而且本朝不注重算学，更注重学子的诗经、策论、礼。

他想找老师借阅《九章算术》及《算经》来学习，哪怕去找个账房先生的工作，也可自食其力。

但是他又怕看到老师失望的眼神，只能将想法埋在心底，不敢表露丝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