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购油水大，路人皆知。

张庭训觊觎采购权，涉及到钱财方面，郑封不便强行出头，因为张庭训与娄浩然是亲戚关系。娄浩然是出钱方，他愿意让张庭训管采购，证明他愿意让张庭训揩油。他不让张庭训管采购，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这种事情，郑封知道自己不便多伸手，手伸得太长，两头得罪人，永远落不到好。

郑封慢悠悠道：“这事归东家管，你去问他吧，他说怎样就怎样，我无话可说。”

“嘿！真有你的。”张庭训心思活泛起来，“我是给你出难题的，你倒好，一转手，把难题推给东家了。”不过张庭训知道，郑封这个方法是最聪明的方法，万事不强管。有时候做得越多，犯错的机会越多，一件事不做，就没有犯错的机会，天天就是个大好人。

于是张庭训转头去找娄浩然，将事情对他讲了一遍。

娄浩然是干吗的？东家，老板，伙房买菜的出钱方，岂能不知道每天要花多少钱，每月要花多少钱？张庭训没管后勤之前，只有一百来号员工时，娄浩然就为伙房的花费头疼。

现在厂里员工增加到六百人，钱就像一条小溪哗哗往外流，止都止不住。总不能让六百人不吃饭吧？让她们用爱发电？

娄浩然更头疼了。

突然之间，张庭训跑过来对此事提出疑问，娄浩然一下子明白，他也看出来这里面油水大，想伸出捞一把。

娄浩然道：“依你的意思，你觉得如何监管才能更好？”

张庭训掰着手指算了算，道：“现在伙房每天做饭基本有固定的数量，毕竟每天只有六百人吃饭嘛，时间久了，就能算出来每天消耗多少东西。这一个月花费多少也能算出来。我以为采购这件事，应该交给后勤来管。”

以前的采购是让米面油菜小贩直接送到伙房，一旬结一次账。

娄浩然心想，让后勤来管，不还是让你来管吗？咱们是亲戚，有话直接说不更简单？你越是躲躲闪闪的，越是证明你心里有鬼。不过，你是我大舅子，都是一家人，肉烂烂锅里，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你总比便宜伙房那批没有关系的人要强些，

便道：“采购交给后勤管也不是不行，你有什么好办法，让每月的消耗减少一些？六百人的吃喝拉撒实在是太浪费钱了。”

张庭训接过去道：“交给后勤保证每月比原来花钱少。”

娄浩然欣然同意，将采购权交给了张庭训。

过了几天，郑封便看到送菜的、送油的、送米的都将东西送给张庭训，由他验收之后，再交给伙房。郑封知道，张庭训得偿所愿，终于拿到了采购权。

但郑封不动声色，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该干吗还干吗，不伸手过问。一段时间后，郑封将马庚娣叫到自己身边，问后勤采购上的事情，她知不知情。

自从上次与郑封对抗，她输了以后，她对郑封特别恭敬。郑封让做什么，她做什么。问什么，她答什么。遂老实回答：“采购方面的事情，我没过问。他也没有跟我商量过，毕竟他才是后勤部长，我只是副的，是他的助手。”

郑封点点头却不说话。马庚娣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不对。

“如果郑掌柜想知道详情，我问问他就是了。”马庚娣补充一句。

郑封摆摆手，用一只手指指自己的眼睛：“不用你问他，这事你不用管，用眼睛看着就行。”

“郑掌柜从中间发现了些什么？”马庚娣又问。

“没有，我只是问问而已。”郑封又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了。”

马庚娣满肚子疑问，郑掌柜究竟发现了什么？搞得神秘兮兮地？

又过一段时间，郑封假装偶然遇到张庭训，半是开玩笑地对他讲：“张部长，请我吃饭吧？”

张庭训满脑袋雾水，不知道郑封突然要他请客有几个意思，就问：“好啊，好啊，我们伙房的饭食足额供应。”他的意思是，在棉纺厂的伙房里请郑封吃饭。

郑封摇摇头，满面微笑道：“嗳，不要太小器好不好？你管着整个后勤，又有采购大权，你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请我吃饭了不是？”

“哦——原来如此。”张庭训明白了，可脸也红成了猴屁股。

郑封暗中讽刺他从采购中揩油。

张庭训有些急，分辩道：“郑掌柜真会开玩笑，就会拿我们下力气的穷开心。我天天忙死了，哪有时间请你啊。再说，你这尊大神，我哪请得起啊。”

嘿，竟然不认帐，还叫起苦来了。

郑封道：“伙房被你管得井井有条，饭菜里都没油水。自从来这儿，我肚子就没吃饱过。你这个后勤的部长，不该请我胡吃海喝一顿？”

“哎呀呀，千万不要这样说。伙房做饭，每月要用十几大桶油，怎么会没油水呢？”张庭训不知是计，急于撇清自己是无辜的，讲出了对他自己不利的话。

郑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嘻嘻一笑：“是喽嘛，你管着后勤，怎么会没油水呢？这顿饭，你请还是不请吧？说个干脆话。”

张庭训这才意识到，郑封拿套路套住了他。他的脸更红了，下意识地挪了几步，似乎想夺路而逃。

郑封笑眯眯望着他，就喜欢看他这个精明无比的人受窘迫的模样。

“好吧，郑掌柜开口了，让你面子掉地上，太不懂规矩了。改天，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郑封知道他这是推脱之辞，过几天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不行，要请就今天请。”郑封下了死命令。

张庭训被逼到墙角，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就像一条变色龙。

“那好吧，今天就今天。”张庭训心里那个恨啊，恨不得上去打郑封一顿。哪有逼别人请客的道理？可今天这阵势，不请是躲不过去了。

二人一行出了棉纺厂，到附近相样的餐馆点了四个菜，叫一壶好酒，边喝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