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早就知道了，妻子女儿都知道，只是瞒着他。

“是。”沈年年应声。

温芷若早就下去了，此时是孟轲跪在殿中，沈年年起身，缓步行至孟轲身边。

她微微福身，算是对孟沁行礼。

“大郎。”沈年年温声道。

她从未如此温声，充满眷恋的喊过孟轲，也从未喊过孟轲大郎。

孟轲身子轻颤，随即他听到沈年年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不能拒绝她。”

他能感受到沈年年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肩上，虽没有动，却也是无声的安抚。

还有无声告诉他，他的责任。

孟轲没有吭气。

“我们的女儿一向有主见，今日此事，必然经过深思熟虑，你不能拒绝她。”

沈年年又道。

殿中所有人都望着孟轲沈年年，个个心思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这也算是见证历史，今日若是事成，那可是整个风阳国改头换面的大事。

孟轲还是没有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这里，他迟迟没有动静，孟沁知道什么意思，却还在苦苦相逼。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孟轲轻声问道。

沈年年目光平静：“若有，何至于此。”

“陛下。”温大人目光忧心忡忡，站了出来：“这毕竟涉及皇位，事关重大。是否...容后再议？”

自是不只有孟沁看出来孟轲事先不知此事，还有些明眼心思活泛的也看出来了。

比如温大人，比如现在那些默默站出来，不发一言的臣子们。

当然温大人只是问问罢了，在他看来，这皇位由孟沁禅让给孟轲，不过是将皇位从左手移到右手罢了。

他一向是明智的人，对自己对温家都有着清楚而明确的认知。

温家是孟沁心腹，孟轲是孟沁亲生父亲。如今孟沁给温家面子，将来孟轲也会给温家面子。

他只是象征性问问罢了。

但有的人不明白。

“请陛下容后再议。”

这是那群看出来不对劲的大臣们跪着请愿。

一来孟轲不知此事，二来孟沁能力有目共睹。风阳国政权几经变换，实在遭受不起更大的折腾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觉得孟轲当皇帝会更好，但现在孟轲没有表态，孟沁还没有走下皇位，他们自然不会冒头。

一片的劝阻声中，孟沁终于开口了。

她出口的话却不是大臣们想听的话：“宣王，考虑好了吗？”

孟沁丝毫不肯妥协。

沈年年侧头，温柔地望着孟轲。

孟轲攥紧拳：“我若为帝，后宫不可能再...”

他没说完。

孟沁当上女皇本就是特例，她年纪不大，一时不开后宫也影响不了什么，朝臣也不会上赶着请她选秀找不自在。

但若换了孟轲，就不行了。孟轲膝下子嗣单薄，远达不到皇室传宗接代的要求，孟轲登基，开后宫，秀女大选是必然。

可...沈年年呢？

他这么多年与沈年年伉俪情深，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到了此刻，他心里考虑的不是权势，不是如何坐稳皇位，而是...她。

沈年年蓦的笑了，她心中感动。

“你还不相信我吗？”她问道。

沈家不算泼天富贵倒也不差，何况她沈年年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

这些年来沈年年与孟轲并肩，将后院打理地井井有条，府上没有一个不服她这位夫人的。

这自然是本事。

“信是信...只是...”孟轲还是迟疑。

“我知道深宫难待。”沈年年握住他的手：“但你别忘了，陛下是我亲生的。”

孟轲扭头望着她。

沈年年嘴角噙了一抹笑意：“何况还有我肚子里这个呢。”

“你若登基，我就是中宫皇后。母仪天下，是多少女子毕生的渴求啊。”沈年年语气中不无向往。

......

“臣考虑好了。”

明白沈年年意思，孟轲再不多言。

他跪下：“臣，谢陛下隆恩。”

殿中众人面色各异。

“陛下...”有些臣子还在叫喊，面上皆是不可置信之色。

就算宣王是陛下的亲生父亲，但，皇家无亲情啊。

陛下年纪轻轻，实力超群，既不是得了重病，也不是昏庸无道。

真的愿意就这么禅位给宣王？

说实话，殿中一大半人都不相信。事关江山社稷，皇权倾轧，皇位更迭不是小事。

孟沁目露暖意，朝孟轲沈年年略微点头。

她就知道孟轲会答应。

他们是她的家人，从不会对她的困难坐视不理。

这之后的宫宴气氛自然不会太热烈，众人皆是食髓而不知味。

孟沁不是被架空的皇帝，禅位双方都已经首肯，朝臣再怎么说也没有意义了。

他们已经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这风阳国的天变化实在够快的。

这届臣子真难干啊，不少人心想。

宫宴之上，自始至终不曾有什么大反应的，除了当事人，也就只有李衍巫桐，还有温家的人了。

温家啊...

孟沁垂眸，遮去眼中情绪。

在她下首，李衍正在跟巫桐道歉。

“小桐妹妹，对不起。”

李衍和巫桐一致漠视了这宫宴的风云变化，李衍郑重地在跟巫桐道歉。

巫桐似笑非笑。

“我不应该执意要去狩猎场，还害的你出事，对不起。”李衍将头埋得低低的。

“陛下同意了你去的，此事你没有错。”巫桐答道。

“如果不是我想去，娘亲也不会提出让我们去的。”李衍还是低头。

巫桐微微动唇，想要宽慰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你贪玩闯祸了。”上首的孟沁开口了。

她望向李衍的目光并无强烈的谴责，只是李衍的脸越来越红。

“上一次，如果不是因为你想独自出去，你就不会被李恩欢掳走。”

孟沁语气淡淡道。

“陛下...”巫桐劝道：“他还是个孩子。”

“你也是个孩子。”孟沁并不买账，继续对李衍说道：“上一次全然是你贪玩的错，这一次，你我都有错。”

“若还有下一次的话，我只能将你送回异域去，因为我怕自己保护不了你。”

李衍霍然抬头：“不！娘亲！”

孟沁神色淡淡。

她是喜欢李衍，但并不溺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