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发出虚弱的声音。

他挣扎着对德妃说的是：“一定要，杀了，四皇子。”

德妃神色未变，只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安心，自己一定会记住。

浣月皇不甘心地瞪大眼向门口望去。

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宠妃惨死，忘记了自己的儿子惨死，他期盼着，他们能携手而来，见他最后一面。

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临死前不肯闭眼，死不瞑目。

而德妃，哀莫大于心死的德妃，眼中含着泪，平静地起身，对着一干跪着的宫妃皇妃，对着那苍天大地，对着宫里宫外所有人宣布：

陛下，薨了！

宫妃皇妃恸哭出声。

震耳的丧钟声从宫中传到宫外，百姓们尚来不及体会与亲人团聚的高兴，便匆忙换上白衣，出门静静地听着丧钟声。

一国皇帝去世，要服国丧。

而朝臣们慌忙赶回来复命，刚至皇宫门口就听到丧钟声，再一看这阴天大雨，顿时悲从中来。

有臣子埋怨浣月皇后期的昏庸，但也有臣子怀念浣月皇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如今的老臣中，不乏当年忠心跟随浣月皇的人，君臣情谊深厚。

他们赶去浣月皇床前，跪拜他的尸体。

德妃面容平静，眼波不起一分波澜，偏偏就是令人感觉她十分悲痛。

她对着为首的那几个股肱大臣，缓缓道：“陛下临终遗言，封四皇子为太子，具体登基事宜，就由几位大人操劳。”

“若皇后娘娘腹中是公主，则封定国公主，若是皇子，封宜王。宜王封地，由新帝安排一处浣月最富庶的地方。”

几位股肱大臣闻言，颔首，他们这就算是托孤大臣了。

皇后跪在地上，却是微微蹙眉：“陛下可有留下圣旨？”

德妃扫她一眼，行礼，恭敬道：“册四皇子为太子的圣旨，陛下早在您们离开前，就私下交给了四皇子。至于册封您腹中的皇子，却是临终仓促安排，这是没有的。”

皇后不语。

周遭宫妃皇妃安静的厉害，除了哭声，什么也没有。

一点质疑声都没有。

他们都是眼睁睁瞧着浣月皇将德妃唤到身边，吩咐了几句的。

德妃膝下没有皇子，且在宫中一向风评极好，不争不抢，德高望重。

她位份高，下人们是不敢欺负她的，她又时常帮助提携不受宠的妃嫔们。

昔年的贵妃虽是人缘好，可盛宠，偶尔还是有些人嫉妒的，德妃却是从不被人嫉妒。

她品行好，人品好，纵是皇后也比不过。皇后即便怀疑，也知道不能当众反驳德妃。

没看这满堂跪下的人，没一个不相信德妃话的么。

主要也是德妃与此没有任何利益关联，她从中得不到一丁点好处，众人自然相信她传话的公允。

再者，德妃所说的陛下遗言里，有妥善安排了皇后母子。

皇后若要在众人面前对此怀疑，就势必要先考虑，她孤儿寡母，斗得过成年的四皇子吗？

四皇子登基有圣旨的，对她二人的安排却没有圣旨，她的怀疑是连同对自己的安排一同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