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岳依珊找出网上关于史密斯医生这套治疗方法的报道，“这里有史密斯医生患者的跟踪报告，最长的存活时间也只有八个月而已，而手术本身的成功率，也只有65%……”

岳依珊猛地俯身，将额头抵上冰凉的玻璃窗，将脑中的回忆赶走，眼中的泪潸然落下。

她从不曾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甚至对宁妤都没有，她自己也不敢回忆。

只因为每次想到这件事，她就万分自责。

身为一个女儿，她竟然为了替汪向阳开脱而去找医生问出那样的问题。

她眼中的泪不断滑落，泪眼婆娑中，忽然想起，当初她嫁个汪向阳，母亲得以回到岳振德身边。

后来母亲知道她是替嫁，汪向阳是残废，她的心情是不是就是这样。

以母亲对自己的好，岳依珊相信当时的母亲一定心痛难当，可又能怎样呢？她只是爱岳振德……无法自拔……

“妈……”岳依珊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哭到不能自抑。

……

中午。

岳依珊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紧接着汪向阳推门而入。

抬头发现进来的人是汪向阳，岳依珊一时有些错愕，“你怎么……敲门了？”

此时的她看上去很平静，上午跟小李谈完话以后的崩溃早已不见，看向汪向阳的目光，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可说是毫无破绽。

“听听你自己在问什么？”汪向阳几步走到她身前，身体靠着办公桌，面对她，“我敲门不对？”

岳依珊眼神有些淡淡的黯然，被她竭力掩饰，“你一向不这样，我不习惯罢了。”

“那你以后习惯些吧。”汪向阳说着伸手替她撩了撩头发，“我以后会越来越尊重你，你不适应怎么办？”

岳依珊被他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脸红，忽然觉得他们现在的姿势，他站着她坐着、面对面，也有些暧昧，忍不住向后退了退。

“这样就开始躲我了？真是没出息。”汪向阳嘀咕，言谈之间似乎丝毫没看出岳依珊心中所想。

见他没发现自己的异样，岳依珊暗自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你怎么来找我了？”

“饿呗。”汪向阳答，“说好了中午一起吃饭，你一直不来找我，我只好纡尊降贵来找你了。”

岳依珊闻言看看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了，“都这个时候了？我一直不饿，没注意……”

“你不饿？”汪向阳似乎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会不饿？大半夜都要我带去吃宵夜的人。”

岳依珊不由脸红，眼中终于回复些光彩，“你说什么啊，吃宵夜……一共才那么几次而已！”

“你的意思是宵夜吃的少了？”汪向阳笑看她，“只要你不介意，我是不介意多带你去吃几顿宵夜的。”

他的声音充满揶揄，岳依珊的脸越发红了。

这其中其实有典故。

虽说汪向阳带她去吃宵夜的次数并不多，可她半夜嚷嚷饿的次数却不少，只是因为担心发胖，她每次都嚷嚷几句就算了。

汪向阳居然在这个时候这么说，自然是为了笑话她了。

她不想再听汪向阳贫嘴，干脆起身说道，“你不是饿了吗？还不快走？”

说完就想走。

“等等。”汪向阳却忽然伸手，将她带回自己身边，一伸手，圈住她的身体。

“汪向阳！”岳依珊猝不及防被他抱住，以为他想轻薄自己，忍不住推他。

同时有些淡淡的恼火，她现在的平静都是装的，哪有那个心情？

“你不是说饿了吗？又想胡闹什么？”

可汪向阳圈住她以后，不过静静侧头看她，丝毫没有要把她怎么样的意思。

岳依珊也发现自己好像误会汪向阳了，有些讪讪然。

汪向阳只侧头看她，眼神像是能一眼将她看穿。

“说吧。”他淡淡开口，“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岳依珊被他吓了一跳，回答的很快，声音中明显透出紧张。

“还想装？”汪向阳声音中有些淡淡的嘲弄，“以为我会看不出来？”

岳依珊声音有些讷讷，“你看出什么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岳依珊，你就差脸上写上我不开心四个大字了，你要是还不承认，也枉费我哄你这么久的心意了。”

岳依珊一愣，这才明白，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甚至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也只是在哄她而已。

心里不由一软，可她不开心的原因，怎么能跟他说？

“也没什么，工作有点烦而已……”岳依珊随口找着理由。

“什么工作有点烦？”汪向阳几乎立刻问道，“我竟然不知道汪氏上下还有能让你烦的工作，可见我这个总裁有多不称职了。”

岳依珊被他问的竟有些无言以对。

本来不过是借口，她能怎么说？

“也不算很烦，就是……我让人送去的文件你看了吗？批示了吗？”

她没有办法，只能在这件事情上发挥了。

“批了。”汪向阳淡淡答道。

“那……我的处理方式，你满意吗？”岳依珊忍不住问。

“当然满意了。这还要问？”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岳依珊忍不住解释起来，“我，我就是怕你不满意啊，你不是想对公司进行改革吗，那么大动作，我思前想后，就怕不能好好配合你，怕我让你失望……我有担心人力那边对我有意见……”

她努力找着理由，可说来说去，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漏洞百出。

……汪向阳宠她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为了不相干的人对她失望，还有人力，对直属上司有意见，不要命了？

“总之你不是同意了我的意见吗？”她决定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你都签字了，我们还讨论什么？快走吧，我们吃饭去吧，我都饿了！”

岳依珊说着牵起汪向阳的手就像往外走。

可惜汪向阳被她拉住，顺势往回一扯，她就跌回了他的怀抱。

“岳依珊。”他的声音低沉，直接指出她的破绽，“你知道你一紧张就话多吗？”

“你在说什么？我没紧张啊？”岳依珊瞪大双眼看汪向阳，努力装傻。

真的有些担心汪向阳会一下子说出自己的心事，应该不会，他应该不知道。

“岳依珊。”汪向阳的声音已经透出些李的威胁了，“你不老实，你给我的承诺，你忘了吗？”

“汪向阳！”岳依珊终于不装傻了，委屈的看向汪向阳，唇角忍不住有些抖动。

真的是很委屈的，他居然说她忘了承诺？

她明明为了坚守对他的承诺，甚至不惜放弃原则！

“汪向阳，我哪里不守承诺了，你给我说清楚！”岳依珊眼圈红了，“我不就是担心跟你意见不一致吗？怎么就扯到我对你的承诺上面了？”

“我要你承诺，我想让你站在我身边，可不是为了让你对我隐瞒心里想法的，你现在是陪我了，连句实话都没有，我还有什么意思？”

岳依珊被他说的心惊胆战，真怕他下一句就说出事实，立刻否认，“我才没有隐瞒，是你总是疑神疑鬼的，根本就不相信我。”

“哼。”汪向阳一声轻嗤，“还给我来恶人先告状的一套？”

岳依珊紧紧抿起唇，不肯说话了，脸上露出倔强的表情。

汪向阳看她半晌，不由一声叹息，“是因为那两项措施？你怀疑我的目的了？上午你也没见谁，是不是小李对你说了什么？”

“汪向阳！”岳依珊没想到汪向阳会把事情扯到小李身上。

她当初求小李帮忙，是因为她实在没有别人能求了，可不想因此害了小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李什么都没跟我说！我警告你，你不李……”

岳依珊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到汪向阳迅速变黑的脸色。

完了，她忘了，她不能在汪向阳面前这样急切的维护小李，这是他的禁忌……

“汪向阳……”岳依珊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声音焦急中透着祈求，“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你能不能别问了，算我求你了，我们走吧……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岳依珊说完转身就向外走，完全不想再跟汪向阳说下去了。

“你知道我可以让汪氏破产的。”

岳依珊刚刚转身，汪向阳冷冷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来，让她猛然停下了脚步。

“应该说我本来就是这么计划的。”他的声音淡漠，不带一丝感情。

“拿到股份，拿到管理权，几个人员调动，几单生意不成，抛售股票，汪氏破产，汪俊生手中的股票变成废纸，蒋媛萍一辈子的梦想彻底终结。”

汪向阳淡淡说出自己本来的计划，语气随意，像在说着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和事。

岳依珊猛然回头，愣愣看着他。

“当然，破产只是开始，后续还有很多，我不想让谁活的舒服，我就一定能做到。”他又道。

“你……”岳依珊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能从汪向阳的眼神中看出他的话是真的，她也不怀疑他能做到，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说出这些话。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她最终哑着嗓子问。

“我只是告诉你，我能做到，但我没有做，我为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汪向阳……”

岳依珊当然知道，当初汪向阳就是拿着汪氏威胁自己留在他身边的。

可到了今时今日，她对他的感情变了，他的威胁似乎也变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