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与美人

不待妖瞳离开。

灰原岩率先起身：“老朽不才，愿自请离去。”

老狐狸并不愿走，只想再挽回一下，他们必须跟妖瞳表态，给山君原一个机会：“敢问山君，秋是留，还是跟老朽走？”

山君原仍是纠结，满眼不舍。

得嘞，这位眼睛被屎糊上了。

“龙象风雨飘摇，各族虎视眈眈，老朽有幸与众位并肩作战，虽必死而无憾。然而，灰原秋到底出自我族，几次三番扰乱军心，老头子脸皮再厚也无颜待下去。”

“无论死在何人之手，牧牛人也好，牧羊人也好，亡灵也好，虫族也好，都是灰原的命，与人无关。”

他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山君原却仍不肯开口，宁可断臂也不舍美人——呸，女人。这种君主不值得追随，可众人脸色纠结。是啊，离开山君原的战旗，他们又成了龙象底层，只有为人宰割。虽实力暴增，但跟星空修士相差甚远，除了极个别侥幸能存活，绝大多数都会死。

但灰原秋自信满满，笃定山君原一定会选她。最近，她可没少下功夫。

山君家老太太仍坐在象背上，埋头缝补衣服头也不抬淡淡道：“秋是灰原家的女儿，自然跟家主。”

灰原岩尚未开口，灰原秋爷爷急忙从人群中急道：“山君老嫂子，秋与原自幼青梅竹马，我们自然是留下来。”

山君老太太不说话，只用针搔了搔头发。

“原来如此。”灰原岩一声长叹，不再多话。分了家灰原秋一家便与自己无关，是走是留不由他决定。可他连连苦笑，山君老太太活着一天，灰原秋便没有机会。

当然，灰原秋那等性子不会苦等，她会先出手的。

彼时，山君原也会这般游移不定吗？若真如此，他早走早省心。

河间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甚至比灰原岩更早想到，毕竟旁观者清。少不得也长叹一声道：“先生，容我多一言。”

生怕妖瞳不给机会，忙道：“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风里来雨里去，目光短浅，还请先生再给一个机会。”

“聚则生，散则亡，如今散开，怕不出三天就难逃一死。河间涛怕死，却不因为怕死而求先生，牧神天赐与我等，自该奋起方不负上天恩赐，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

“另外，先生。如今活死人当道，我等时候怕还要为人驱使，将牧神天恩变成刺向族人的一把刀。”

“再则……再则，灰原秋今日对深蓝鲸歌下手，明日会对谁下手？是我，还是山君家阿妈？”河间涛故意如此说，余光瞟到山君原脸上紫色消散，呈现一片死灰。

“请，先生宽恕一次。”

“只一次。”

河间涛双膝跪地，一个个响头磕在地上。

灰原岩闭着双眼，一声长叹，跟着跪在地上，却一言不发。

两位家主跪拜，族人慌忙跟着跪地。其余各族首领虽不愿，却能想到如河间涛所说，他们走与留都没好下场，留下受灰原秋辖制，离开早他人追杀。张晓渔，春来与妖瞳不会留下，众人心知肚明，但日后有事不会撒手不管。可如妖瞳这般决绝离开，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至少，他们原本有机会将孩子送走，一旦撕破脸就断了这条路。

幻明臣才明白过来发生何事，双眼中满是不甘，却仍跪倒在地。

妖瞳跳到一边，苦笑道：“何苦来！”

“罢了，我便多留几日，直到把你们交还张晓渔。好心提醒一下，你们都收着点，他脾气可远不如我。若今日他在，你们说呢？”

灰原秋不由浑身发抖，她要趁早生米煮成熟饭，不然那杀神一定会杀了她！

她如何想，山君原如何想，妖瞳一概不管。

眼不见心不烦，看着就生气。龙象诸族寿命绵长，多半五十岁左右才开始谈婚论嫁，这位可好，如今十三四岁，就有了心上人。退一万步，在座诸族每一个都算上，论容貌也罢，品性也罢，智商也罢大约都在这位之上，到底哪只眼睛瞎了？才能看上她？

徒儿河间粟也不甚聪明，如若不然也不会被父亲踢落战象，成为人不人虫不虫的异类。但小姑娘品性上佳，韧性十足，忠贞不二。

山君原知道错了，错的很严重，差一点将所有人搭进去。

可那是秋啊，青梅竹马的秋！

山君野忽然脆声道：“哥哥，当年那条肉干，乃是灰岩爷爷送的，难道你想不到吗？。”

“灰原秋什么品性，需要人说？咱们见天碰到，那次不是骂我们小畜生？怎么就大发善心，送我们肉干救命？不过是灰原爷爷借她之手，将脏了的肉干送与我们。”

“若说她有心相助，为何之后多年她仍非打即骂？直到哥哥被牧神选中，才开始好转？”

“行军打仗，各族叔叔伯伯都不开口，只听指挥，为什么秋敢出声？”

“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哥哥早早定夺，莫要平白无故连累他人。”

别人说就罢了，哪怕张晓渔来说，山君原都想好了如何应对。那是秋啊，是秋啊！可这话偏偏从一个七岁稚童口中说出，并戳破了他一概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