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海水，倒灌入口。

那冰凉的感觉瞬间侵入四肢百骸。

巨大的压力顶在肺腑，她喊不出，哭不出。

是铺天盖地恐惧袭上心头！

庄沐愉的双臂紧紧搂着他，几乎要脱力。

可男人却一动不动，身子坠得比她还快。

不要！

不可以！

同样的错误，她不要再犯一次！！！

庄沐愉强摁下喉头的那股腥甜，使尽浑身的力不停地拽着他往上蹬。

牙根被咬的崩裂，眼前模糊一片。

直到眼前几抹黑影闪现，拖住她们俩的身子，她才松开牙关，血丝沿着海水飘散。

……

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庄沐愉已经流不出泪了。

她的双臂已然麻木，为了不耽误卓谨晏接受治疗，她改为双手握住他的手掌。

触手之处，冰凉无力。

这是第一次，她没感觉到他牵她时，手心的力量和温度。

闭眼的瞬间，是坠船前，他翻身将她护在身上，他的背先着海面。

那剧烈的碰撞，她能听见由他胸腔传来的地动山摇。

若不是他，她现在不会还有知觉。

而她也知道，现在的她，必须要有知觉！

她要救他！

庄沐愉双眼通红，也不管身边有人劝她去接受治疗，哪怕梳洗一下，她都没理，没动。

只抓紧他的手，直勾勾地盯着明明是亚洲人长相，却用流利的英文交流的医护人员给他做各种急救措施。

“姐姐。”

“嫂子！”

直到霍至希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庄沐愉这才缓缓让视线对焦，在一片嗡嗡声中，转头看他。

“我们现在要把我哥赶紧送医院，你……”

“我陪他。”

霍至希被庄沐愉出乎意料之外冷静的语调惊讶地挑了挑眉毛，本想要劝慰的话，全数咽下。

庄沐愉一路随着医护人员，将卓谨晏抬上担架，从平稳的舰艇上送上直升机；而后又看着在直升机在医院顶楼停下，担架从医疗直升机中被推落地。

直到，在手术室门口，他们企图把她拦下。

“这位女士，我们现在要帮患者手术了，请您放手吧。在外面等就行了。”

庄沐愉的脸上，有血，有污垢，有伤痕，就是没有表情。

她只冷冷地重复：“我要抓紧他，让我进去！”

“可这……”

“让她进去。”

身后传来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庄沐愉并没有好奇，只是心下松了口气，跟着进了手术室。

短暂的松开他，看着他被抬上手术床，自己被罩上了无菌服后，她又拖着一条腿，跑到他身旁，她不敢跪，也不敢哭，只能站在他的身侧，抓紧了他的手。

还好，还好还是手心还是温的。

她也分不清，是自己将他的手焐热了，还是他本身的温度。

但不重要。

以前是他温暖她，现在换她来。

“是Edwin的太太吧。”

庄沐愉抬头，对上一双口罩之上，精神矍铄的眼神。

“跟他说说话吧，病人的求生意志也是很重要的。”

她感激地点点头，哽咽间却几度无法发出声音。

手术台的无影灯亮起，麻醉面罩被套上他英挺的脸上，庄沐愉几乎能感觉到他手上微弱到或许是错觉地微微一松。

她想要跟他说话，可奈何咽喉处犹如刀割般真的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庄沐愉干脆蹲在他身旁，将他的手掌摁在自己的左心房处。

如果她说不出，那就让她的心跳代她说吧。

“卓谨晏，我被你宠坏了。你不在，我养不活自己的。”

“我怕黑，怕水，怕一个人；你说过，以后你值班我可以直接去找你的。”

“我不会做饭，还会常常忘记吃饭。离家出走的那几天，我都没怎么吃东西。你快点好起来，我想吃你煮的红豆粥了。”

“可是，如果你太累了。我也不勉强你。”

“此生，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不论在哪里，我都会陪你。”

整整十二小时的手术，从头到尾没有一次出现室颤。

就连主刀医生都忍不住看了眼缩在手术台旁的女人。

从头到尾，这看似柔弱的女人，一滴眼泪都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

将卓谨晏送入加护病房时，主刀医生轻轻拍了拍庄沐愉的肩头。

“谢谢你，医生！”

庄沐愉作势要给他鞠躬，双肩却被人捏紧。

“Edwin是我最得意的外科学生之一，也是我见过求生意志最强的病人。如果当年他最后一次手术时遇到的那个病人，也有他这样的求生意志，或许……”

“哎……你放心，我会等到他醒来的。有事就让护士找我。”

庄沐愉其实并没有精力听他说话，只抓住了“醒来”两个字。

医生说，大概48-72小时内，他应该就会醒了。

守着他的时候，起先除了医生，谁和她说话，她都无动于衷。

直到卓锌的出现，才打破了这一切。

卓锌：“庄沐愉，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你以为我儿子当时喜欢你，就不是见色起意吗？你这样，我敢保证我儿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跟你离婚！”

庄沐愉：“……”

洗漱完毕后，

卓锌：“集团那么多事，我一个人处理不来。他的医药费不要钱啊？赶紧跟我开会去！”

庄沐愉：“……”

开完会，

卓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恩？人家要不是看在霍家的面子上，谁会管你老公啊！霍家都要被霍至希玩完了好吗？！快点帮他把堆积的文件处理一下！”

硬着头皮看文件之后，

“吃这么点？你要是把自己饿的不孕不育，你对得起你老公吗？我儿子不帅吗？不聪明吗？这种基因丢了，你都对不起全人类！”

乖乖吃饭！

一天一夜没合眼，身上的伤处理了之后。到了夜里，她终于是累到极限了。

庄沐愉坐在病床旁，看着看着，索性爬上了病床。

她怕碰着他，只敢靠着床沿，大半个身子，悬在床边。

侧着身子，她静静的看着他依旧俊美的侧颜。

看着看着，她便困了。

可没睡到半夜，庄沐愉就摔了下床。

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却一点也不敢喊。

到了第二天下午，停了给氧，心监仪还连着，但在庄沐愉这个门外汉来看，少一样仪器，都是好的。

晚上，庄沐愉还是不怕摔的爬上了病床。

这次，她换了一个方向，轻轻将他没有连接仪器和针管的胳膊张开了些，自己钻进他手臂和腰间的空隙里。

“卓谨晏，你老婆昨天摔下床都被值班护士笑了！你要是今晚再让我掉下去，我以后就跟你分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