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沐愉觉得，她应该笑。

她应该笑出泪来，和正搂着自己的婆婆紧紧拥抱。

感谢她，替自己报仇。

支撑她活到现在的信念，就是公布当年的真相，替自己和母亲正名。

这个结果，每天每夜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她想过无数个结局，可当这一天毫无预兆，忽然降临时，意料中的喜悦却没有到来。

为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伴随着卓锌的拥抱而来的，是无尽的黑暗。

眼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耳边有人想要和她说话，她也不想听了。

都，结束了。

蒋梨身败名裂，母亲的死，得以昭雪。

她也没什么，需要努力的了。

“庄沐愉，你去哪里！”

卓锌错愕地看着庄沐愉退开自己，拔腿便向秀场外跑去。

她和霍至希两人当下便想追出去，可卓锌因为在台上的发言，惹来大批的记者媒体围堵。

两人瞬间被媒体团团围住，再想从人堆里去寻庄沐愉的身影，已是为时已晚。

霍至希一咬牙，只能不停用身高腿长的优势向外挤，一边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

唐宁街10号，

当金发碧眼的管家单手托着茶壶，热气袅袅的锡兰红茶注入压着金边的瓷杯里时，卓谨晏耳尖微动。

厚实的金漆木门从两边开启，一位体态微胖，面容温和的金发中年男士边和秘书交代着什么，边朝他的方向走来。

他没有戴表的习惯，但从入府，上茶的速度来看。

大概是等了十分钟。

与他预想的，差不多。

他正欲站起行礼，行动上有意慢了半拍，对方已走到他身前，摁住了他的肩侧。

“多少年没见了，放轻松。”

他亦不多礼，骨节分明的指尖提了提衣袖，坐姿端正挺拔。

“鲍尔伯伯的双胞胎女儿，该上学了吧。”

鲍尔刚落座，便抬手让管家替自己斟了杯茶。

管家心中稍带疑惑，这个时间，该是第二场紧急内阁会了，怎么居然有了久坐的打算。

可多年练就的专业扑克牌脸，还是没让他面上表露出丝毫情绪。

“对，今年上学了。上次让夏洛发给你的照片，应该还是满月派对的时候吧。”鲍尔喝了口茶，微抬下巴，示意他尝尝茶点。

“地道的伯爵茶松子烤饼，尝尝。可惜夏洛不在伦敦，否则，她亲手做的那才最好。圣诞夜入宫的时候，带了多少都分完了。”

“谢谢您的推荐，我想这些就很好了。我太太应该会喜欢。”

卓谨晏瞥了眼桌上摆盘精致的英式烤饼，眉心微皱。

她第一次来伦敦，恐怕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为了你太太的事情，搞得这么大，你外公现在还在白金汉宫里呢，估计那位的口气不会太好。一家人的事，别影响了大局。”

“不过是想请伯伯当个说客。只要他老人家不横加干涉我个人的事，那千百条货轮，自然没事。”

鲍尔咬紧后槽牙，卓家这一老一小，简直要了他的命。

老的脾气上来，能把伦敦给搅了。

小的拧起来，又坏得很！从来不针对自己产业窝里斗，就朝着经济命脉下狠手，逼得他们这些吃皇粮的出来当炮灰。

偏偏他好不容易做到这个位置，也是因为和卓家有私交，这么多年来，都能在各方面稳住这条混血巨龙。

哎！他赚点私立学费，容易么！

“你当年不是答应他，干脆两边都不继承么？忽然间继承了霍家那边，你外公自然是不乐意的。”

鲍尔也很好奇，眼前这孩子，他知根知底，根本就是油盐不进，无欲无求的性子，怎么忽然间就变了。

“那并不是继承，不过暂代。我只能说，霍家的专机被他困在机场多久，这太平洋上只要插着UK国旗的货轮，就入不了港。”

啧！

口口声声喊他伯伯，这插起刀来一点都不手软。

鲍尔不禁眯起眼，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

英俊的眉目，沉稳的性子，这样的男人，生来就该是改变世界的人。

怎么会，甘愿在一个女人身边做个默默无名的男人。

卓家老爷子的痛，他太能理解了。

“行，这件事，我这边替你做主了。大不了，申请两架‘旋风’给你开道，看你家老爷子还能拿弹弓打下来不成？”

鲍尔说的轻松幽默，可卓谨晏却知道，这话里警告的分量。

这样的事，不能再做。

否则，就是对那位的直接挑衅。

“你真的不要多待几天？夏洛估计过几天就能回来。”

“不了，您知道，若是她在，我只怕不会来见您。”

他的目的达到，很快便结束了谈话。

临上车前，女仆将一盒包装好的礼盒双手托上。

“先生交代，说让您带给太太尝尝。”

卓谨晏回头，望了眼立于玄关的鲍尔，抬手致谢，随后上车离开。

“先生，这卓家搞出那样的事，那位……”

秘书见他回头朝屋里走，这才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恭敬地低声询问。

“哼，他倒是聪明。如此泼天的财富，视而不见。那位只要确保他们家后继无人，这个节骨眼上也不会计较。这也是他给那位的诚意，换他卓姓一族在伦敦的安全。”

“只是可惜咯，做到这份上的产业哦……”

“对了，刚刚夏洛小姐来过电话……”

“恩，就说人已经走了。”

“遵命，先生。”

……

卓谨晏刚上车，便拧着眉心，吁出一口气。

这次他确实是，走了一步险棋。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他刚接起，对面霍至希在一片嘈杂中的声音便传来过来：

“哥，姐……不，嫂子，嫂子忽然从秀场跑出去了。我看她情绪很不好啊……”

听着霍至希一面喘气像是在四处走动的样子，一边复述刚刚发生的事，卓谨晏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该死的！

他一直有意在背后压着她对付蒋梨等人的速度，就是不想她在没完全接受自己前，太快失去生活的念想。

只要一想到两年前，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神，他便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