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暮玖来到这个地方这么久，第一次喊解半月作娘亲，解半月呆滞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暮玖。

方暮玖咬了咬牙，低垂下眼帘，那两个字在她唇齿间徘徊了许久，最后才勉勉强强喊了出来，因为她从没喊过这个词。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她的声音很小，却无比清晰的传入了解半月的耳中，像是一把匕首狠狠地插进她的心脏里。

解半月摇头，哭着抓住她的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阿玖……对不起，对不起……娘亲从来没有不要你，没有抛弃过你……！”

解半月拂去那些久远记忆的尘埃，哽咽道：“我和你父亲从西域逃出来，身后追兵，最后不幸身死在一个村子外……娘亲从没有抛弃你……”

“对不起……阿玖……娘亲，娘亲……没办法继续陪你长大，没办法看见你慢慢成长的样子，没办法听见你的声音……但是我们一直都很爱你……”解半月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哭泣，她抬头看向方暮玖，她是一个不负责的母亲，所以长久以来都对方暮玖怀有歉意。

她没办法陪在方暮玖的身边，但是阿玖被人欺负，被人打，被人骂，她全部都看得见，她看见了，但是她却无能为力，她只是一个依靠着这本书存活着的灵魂体，又能做些什么？

方暮玖鼻尖一酸，她不是克死父母的扫把星，她不是没有爹娘的孤儿……她也不是世人口中的妖女。

她是“阿玖”。是解半月和方城风一直想要小心翼翼疼爱着的阿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她是他们两个人的那个“阿玖”。

是方城风最喜欢的余晖，是解半月最喜欢的石子。她是他们两个最喜欢的……阿玖。

方暮玖的身体已经开始慢慢的变透明了，解半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阿玖，你还有事情没有完成……是不能在这里久留的。”

“……我要醒过来了吗？你们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们一直都在看着你，阿玖，一直，一直，只是你看不见我们……没关系的，我们一定还会重逢的。”

解半月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又很坚定，像极了很久之前的方信忠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一样，方暮玖忍不住眼泪了，她闭上眼睛。

“我会记得你们的。”

“不，不要记住我们……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阿玖……你不会记得我们的……记住我们对你来说是最大的绊脚石，会影响你……”

“你不需要记得我们……我们会一直记住你，一直看着你——阿玖。”

方暮玖张嘴，想说些什么反驳的话，却发现已经没有太多说话的力气了，她伸出手去，拉住方城风的手，“爹，娘……”她还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事情想跟他们一一道来，她不想……方暮玖最后的视线停留在解半月的脸上，她想要牢牢记住。

话音刚落，方暮玖便消失了，像是不存在一样，化成了一缕青烟，飘散在空气中。

解半月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方暮玖不会记住他们，这场大梦，只是他们二人精心策划的，为了再见方暮玖一面的自私的成果。

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了，一想到方暮玖，解半月的心就忍不住揪痛起来，怀里的是方暮玖残留下来的余温，瞬间就被冷风夺走了。

“阿玖……前路艰险，务必小心，不记得我们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方城风和解半月二人将会一直在看着方暮玖，也会在无数个日日夜夜记起方暮玖，会伤心，会难过——怀念那个……他们没来得及陪她长大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