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穆忽然被笼罩在黑暗之中，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外面妇人的嘶吼声。

“杏子，你为什么不进去！！”

蒋蕊杏只是哭，抽抽噎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呜。”

“人在这！”

见黑衣人追上来，妇人一把将杏子护在身后，“扑通”一声跪下来，不停地磕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她还只有六岁……求求你们放过她……呜呜……”

“哈——我们也没办法啊，拿钱办事。要怪就怪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蒋穆脚一软，蹲在大钟里面，透过缝隙去瞧着外面，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但是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她的眼睛里倒映着的是噼里啪啦的火花，以及母亲的躯干。

大火燃烧起来了，她伸出手去想拉起大钟，却也没那个力气，尸体在淹没在火光中。雷一道一道的落下，雨也“哗啦哗啦”的开始下大。

蒋穆眼眶红红的，硬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直到大火被雨水浇灭了，她目光所及之处找不到尸体，怕是也毁在了大火里，想到此处，她才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的妹妹，她的母亲，她过往手里紧紧攥着的、唯一的、那么一点点的平静与欢喜——老天爷一点也没留给她，全部烧了个干净。

蒋穆才六岁。失去全部的那一年。

天光破晓，下过雨的咏月城带着一点青草泥土的香味，一派欣欣向荣，只有将军府，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悲痛。

洛瑾瑜握住蒋穆不住发颤的手，看着她的眉头紧锁，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蒋穆低垂下眼帘，继续轻声说道：“我去泉弈山之后，师父和师兄可以说是极大的给予了我重生，他们鼓励我，赐予我勇气。或许是大难必思必有后福。”

“但是——我在无数个夜晚不断的回忆着那些细碎的片段，从六岁开始。我生怕我因为短暂的幸福而忘记了过去的悲痛，那是需要牢牢记住的恨意。”

她顿了顿，哽咽道：“我自己是清楚的，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永远逃不出那个夜晚，那是我给自己建立起来的牢笼。我会永远、永远背负着那份仇恨活下去。我没办法放过我自己，除非我一死了之。”

“我幻想着为槐国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我从很久以前就在想象着这样的事情，最少我死之前……”

“你不能死——”

洛瑾瑜握着她的手紧了些，蒋穆抬起头来，却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因为眼泪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只是听到洛瑾瑜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走进到你给自己建立起来的牢笼里面，再将你亲手带出来。”

“我会救你。”

似乎是迟疑了一会，洛瑾瑜才轻声的说：“因为我永远爱你。我这一辈子都相信温柔与爱一定比仇恨和悲伤要强大数百倍。因为这是我在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

“你亲自告诉我的事实。”

“你以前救过我，作为赔礼，我就用往后余生来将你救出牢笼吧——如果实在救不出来，那我陪你一起呆在牢笼里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