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微笑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会知道这么多事的？你原本是个不出山的隐士。”

墨九星道：“你错了。”

“哦？”

“墨家的精神，并不是出世的，而是入世的。为了急人之难，墨家子弟一向不惜摩顶放踵，刀斧加身。”

叶笙看着墨九星，眼睛里流『露』出尊敬之『色』。

这个人看来虽冷酷古怪，其实却有一颗善良伟大的心。

这世上真正能为别人牺牲自己的人并不多，叶笙一向最尊敬这种人。

禅房里没有燃灯。

墨九星的草帽里，却一直在闪闪发着光，却不知是他的眼睛，还是那杀人的星。

他盯着叶笙，忽然道：“我也早就知道你。”

“哦？”

“你姓叶，叫叶笙。”

叶笙微微一笑：“树叶的叶，夜夜笙歌的笙。”

墨九星道：“你总是在笑……你总是很开心？”

叶笙笑道：“因为我很少去想那些不开心事。”

墨九星道：“据说，你的飞刀，现在可算是当世第一。”

叶笙苦笑道：“我也听人这么说过，所以我的麻烦也总是天下第一。”

在水浒世界和西游世界，若论麻烦之多，倒的确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

墨九星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

“你的飞刀，究竟是不是天下第一？”

叶笙叹息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的麻烦就又多了一件。”

墨九星道：“莫非你不想看看，我的星究竟是不是能杀人？”

叶笙摇头道：“我不想。”

墨九星疑声道：“为什么？”

叶笙微笑道：“因为，我们已经是朋友。”

墨九星冷笑道：“你的朋友只怕太多了。”

叶笙道：“朋友多些，总比没有朋友好。”

墨九星道：“也许就因为你的朋友比别人多，所以麻烦也比别人多。”

叶笙道：“麻烦多些，也比没有麻烦好。”

“哦？”

“因为真正没有麻烦的，也只有一种人。”

墨九星道：“死人？”

叶笙微笑着点了点头。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院子里的短墙，竟然被撞破了一个大洞，一个男子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了进来。

………………

寒星在天。

冷清清的星光，照在这人的脸上。

他的脸，竟然也在发着光。

青光！

没有人的脸上会发出这种青光来的，除非他脸上戴着个青铜面具。

这人的脸上就戴着青铜面具，在星光下看来，显得更狰狞而怪异。

他身上穿着的，却是件美丽的绣花长袍，腰带上斜『插』着三柄弯刀。

惨碧『色』的刀鞘上，缀满了明珠美玉。

“来了，果然来了。”叶笙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来的是多尔甲？还是布达拉？”

墨九星淡声道：“你看不出？”

叶笙仔细一看，这人长袍上绣着的，是象征权法的魔杖。

根据某些古籍的记载，天庭的四大天王，原来都是天竺人。牒儿布、多尔甲、班察巴那、布达拉，就是他们名字的发音。

佛经中记载的四大天王，一位叫东方持国天王，意思是能够保护国土的天王。他的形象是左手拿刀，右手用长矛柱地，身体是白『色』的。

第二是南方增长天王，意思是能使人增长善良的心『性』，他的形象是手拿宝剑，身体呈青『色』。

第三是西方广目天王，意思是能够用宽广眼光去体察众生的生活，他的形象是左手拿矛，右手拿红『色』绳索，身体呈红『色』。

第四是北方多闻天王，意思是福德很大，闻名于世界。他的形象是身配长刀，左手托宝塔，右手执三叉戟或长矛，足下踏着夜叉鬼。

相传，四大天王原来都是天竺人，在华夏被汉化，手中所持之物，也都有了变化。

譬如，东方持国天王手抱琵琶，南方增长天王手中改为持剑，西方广目天王手中握蛇，北方多闻天王手中拿伞。

而魔门中的四大天皇，也是以佛教四大天王的名字来称呼自己。当然，这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就算叫做阿猫阿狗，也一样会出名的。

………………

叶笙疑声道：“他就是多尔甲？”

“也许他还不是多尔甲。”

“还不是？”

“多尔甲的身外化身，还有三个。”

……什么叫身外化身？

叶笙还没有问，就已看见了一个。

一阵风吹过，一个人随着风从墙外飘了进来，绣花的长袍，狰狞的面具，腰带上也斜『插』着三柄缀满珠玉的弯刀。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竹林后和屋檐下，也出现了两个人。

完全同样的两个人。

叶笙怔住，因为他实在分不出，谁才是真的多尔甲魔皇。就算是他运转天眼通，也无法分辨出来。这四个人，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他忍不住轻叹一声：“你就算能杀了他们三个，那真的一个，还是一样可能会走。”

墨九星冷笑：“他既然来了，就休想再走。”

“你怎么知道，他真的来了？你看得出？”

“我看不出。”墨九星冷冷道，“我只知道，他非来不可。”

“为什么？”

“因为我在这里。”

叶笙没有再问下去，也不能再问下去，因为他看见一个人正踏着星光走过来。

银粉也在发着光。

他每走一步，地上就多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只凭这脚印，难道就能分得出，他是不是真的多尔甲？”叶笙又不禁叹息，因为至少他是分不出的。

这个人背负着双手，在禅院中漫步，缓缓走过来。

这四个一模一样的多尔甲，不但装束打扮完全相同，就连走路的姿态都完全一样。

墨九星凭什么能分辨出他们的不同？

终于，多尔甲朗声问道：“青城墨九星？”

墨九星点点头。

多尔甲道：“是你要我来的？”

墨九星又点点头。

多尔甲道：“现在我已来了。”

墨九星忽然厉喝：“滚出去！”

多尔甲冷笑道：“我既然已来了，要我走只怕就很不容易。”

墨九星淡声道：“你一定要死在这里么？”

多尔甲的手，已握住了刀柄。

墨九星淡淡道：“你本不配我出手，可是现在……”

多尔甲道：“现在你不出手，就死！”

刀光一闪，他的刀已出鞘，惨碧『色』的弯刀，眨眼间已劈出三刀。

墨九星就连指尖都没有动，因为他已看出这三刀都是虚招。

突然，多尔甲将手腕一翻，第四刀直劈下去，已不是虚招。

刀光削破墨九星头上的草帽，擦着墨九星的鼻尖削下，只差半寸，墨九星的脸就要被这一刀削成两半。

只可惜，他还是差了半寸。

墨九星居然还没有出手，却皱了皱眉。

突然间，一点寒星飞出，打在多尔甲的肩头上。

多尔甲并不是没有闪避，只可惜这一点寒星来得太快，太意外。当他看见寒星飞出时，想闪避已来不及，突然咬了咬牙，反手一刀，刺在自己的肚子上。

血光飞溅，他的人已倒下。

墨九星还是没有动，连指尖都没有动，可是眉心之间的一点寒星，已不见了。这种暗器竟用不着动手，就可以发出来。他只要皱一皱眉，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叶笙叹了口气，道：“果然是杀人的利器，果然不假。”

墨九星道：“这个多尔甲，却是假的。”

叶笙道：“你看得出？”

墨九星点点头，冷笑道：“这人的死，也是假的。”

叶笙笑道：“这就连我也能看得出来。”

墨九星道：“哦？”

叶笙道：“这种刀锋可以缩回去的魔刀，我已看过不止一次，却连一次都没有『插』过我。”

墨九星淡淡道：“要骗过你，的确也不容易。”

倒在血泊中的“多尔甲”，果然又“复活”了，突然抽出了另一柄刀，翻身站起。可是他这一刀并没有劈出来，又是一点寒星飞出，钉入了他的咽喉。

他的人又倒下。

叶笙叹道：“看来这次已不是假的。”

墨九星冷冷道：“他本不必来送死。”

叶笙道：“他也不配你出手。”

墨九星道：“我并没有出手。”

他的确连指尖都没有动过，无论谁也看不出这种暗器会在什么时候发出，当然更没法闪避。

院子里有人在冷笑，却不知是谁在冷笑。

三个同样的人，全都背负着双手，站在星光下。

墨九星如刀锋般的目光，在他们的脚下一转，忽然停留在一个人的脸上，冷冷道：“你不必再要别人来送死了。”

这人道：“我？”

墨九星点头道：“就是你。”

此刻，他的眼睛在草帽里发着光，而这人的眼睛也在青铜面具里发着光。两个的人目光相遇，就像是刀剑相击。

风起，也冷如刀锋。

这人突然大笑，笑声比刀锋更冷，更尖锐：“好！好眼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墨九星道：“你们的人可以作假，脚下的脚印，却是假不了的。”

你有多深的功夫，就会留下对应的脚印，功夫越深，脚印越浅。

这的确是假不了的。

叶笙这才明白，墨九星为什么要在院子里遍洒银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