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歧瘴，你觉得菩提子说的哪个传言会更接近一些？”

在飞机起飞的瞬间，睡眠不足的慕容曌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耳鸣，但她不想让阳牧青平白担心，便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身体很疲惫，但精神很亢奋，也可能是喝下的数十杯咖啡在作祟，眼下根本就睡不着。

“隐居于世的版本吧，还挺神秘的。”

这是菩提子所给出的第一个版本：大荒山脉，山势雄奇，险峰兀立，歧路丛生，毒瘴密布，在山水的尽头，有一处人间的小桃花源，不与外界相通，外人寻觅不得，藏着一群阴谋分子，因为日子太过无聊，便日复一日推演世上事，炮制着损人不利己的阴谋论，只为了搅得人间不得安宁。

目前，他只能确定言酩休、木生和尚、左舟是歧瘴中人，这个组织从头到尾只肯露出冰山一角，藏得密不透风，让人猜不透水面之下是怎样可怖的庞然大物。

仅说这三人，他都打过交道，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言酩休不必多说，至今都是纠缠着他的噩梦；左舟做为叛出天巫族的长老，实力不可小觑；木生和尚兼修佛家与鬼道，打起架来异常凶狠……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之前慕容曌被抽空生机的模样又一次浮现在他眼前，让他瞬间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脸色发青，浑身战栗。

“牧青，你怎么了？”

慕容曌察觉到异常，连忙抬头轻声呼唤他，她虽不知道他在出神想何事，但似乎他陷入了很可怕的回忆或幻想中。

“阿曌……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不从那个残卷中出来，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存于世，我们寿元相通，若我不死，你也不会死，也就不用辛苦收集寿元了。”

“怎么？你现在才想到这个？在找你的路上，我便想过了。”

慕容曌听他这么说，倒是放下心来，她岂能想不到，言酩休对她一直心存亏欠，将他们拖入残卷中，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折腾他们，确实别有深意。

“你早就知晓？那你还……”

阳牧青虽然高兴她最终找到了自己，但无形中付出这样的代价，牺牲更好延续生命的可能性，他不能不替她觉得可惜。

“牧青，你不能只想着我。你应该这么想：你的生命自有价值，而我每多活一天都是赚到，做人不能太贪心，此生能够遇到你，已是我莫大的福缘。”

对于慕容曌如此深情的内心剖白，阳牧青虽然不是十分认可，但也沉默应下，只是紧握住了她藏在毯子里的手。

“我不是在哄你，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慕容曌感受到他手上没控制好的力度，故意板着脸又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的。”

她一直是如此有主张的女子，即便注定生命如夏花、梦蝶般绚烂短暂，也挡不住她前行的脚步。

“关于歧瘴，我更偏向于大隐隐于市的说法，歧瘴的成员，应该就是隐藏在我们身边的普通人。你看言酩休，如果不是我突然出事，他还是那个喜欢宅在家里写书的作家，而那个左舟，初次见面时只是个顶楼咖啡厅的老板……正因为他们过着太寻常的生活，所以反而不容易被玄师发觉……”

阳牧青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拿出一个黑色眼罩，盖住了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不许再想了，好好睡一觉。”

在他们身后隔了几排的座位，一个戴着礼帽的佝偻老翁正在斜眼欣赏分发食物的空姐的窈窕身段，耳朵却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全了。

“这小妮子还猜得挺准。”

“歧瘴”向来是一个禁忌话题，这两个年轻人既然能够肆无忌惮地谈论，一来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二来应该是受邀参加元冥山庄玄师大会的宾客，或多或少有点本事。

若是掀开了帽子，菩提子或许会认出这便是与他在河边钓鱼侃大山的那个老头，但也仅限于此，不会知晓他便是指点吴家成为百岁世家的高人，亦是将小鬼卖给岁岁的卖魂翁。

玄黄，歧瘴组织的幕后领袖，代号天尊，一个改头换面在世间已活了上千年的老鬼。

此时，在一个繁华都市的高层写字楼，一家备受行业好评的药品研发公司正忙得热火朝天，这家公司的员工对于研发新品与药物实验有着疯狂的热情，办公场所几乎全天二十四小时都亮着灯。

而这家叫做“经纬科技”的药品研发公司，正是玄黄一手创办，在全国有不少的子公司，虽然公司里面的人来了又走，但都是在总部与子公司之间流动，为了掩人耳目，从来没有真正的离职。

其中，也不乏有一些真正有了“离职”想法，实则是想要脱离组织的成员。

但他们的下场无一例外都是人间消失，歧瘴的秘密，永远只能被带到棺材里。

“实验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一个蓬头垢面的高大男子从摆满了精密仪器的实验室钻了出来，一脸喜色地欢呼雀跃，在他的身后，一位白皙肤色与黑色长发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气质女子紧跟着，脸上亦有无奈的笑意。

三元真人找到了她想要找的那个人，于是也同他留在了这里，守在他身边。

“真的成功了？我们看看。”

男子的欢呼声传出去之后，三位穿着白色防尘服的男子推门而进，正是阳牧青方才颇有些担忧的言酩休、木生和尚与左舟。

他们原本都是各地子公司的幕后操盘手，在身份暴露之后，便都到了总部的研发中心，因为这家公司研发的并非常规之物，他们身上所具备的异能，反而是难得的助力。

对于实验结果，言酩休与左舟的关心程度明显比木生和尚更甚，一前一后快步走到试验舱的玻璃罩前，脸色都有些莫名的急切神色。

偌大的实验舱中，弥漫着浅灰色的雾气，在其中有两株相连的阔叶植物，联结它们的是一根运输着红色药水的管子，随着药水的阀门开合，其中一株原本已枯萎的植物重新焕发了新生，而另一株原本郁郁葱葱的植株却渐渐委顿于地。

就像人类可以靠输血来延续生命一般，此时生命力便通过药水在两株植物之间来回变换。

生与死的界限，在此刻变得模糊不清。

“快通知天尊，计划可以如期进行！”

见到这种异象，左舟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想，他的林情或许有机会重新回到他身边了。

“只差启动装置了。”

言酩休的唇角也有了笑意，他曾经无比想要的两全之法，终于有了。只是这种逆转生死的阵法若想要大范围启动，还需要找到最纯粹的容器，注入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他相信天尊心中已有对策。